「我也不知道。」他苦歎著。「她竟然無法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我感覺得到,連繫我跟她的那條線越來越薄弱了。」
明明是無色透明的鬼影子,可就在瞬間,雷塹感覺得到他哭了;一抹傲氣凌人的幽魅,就這麼靜靜的淌著淚。
雷塹無語,深沉的目光癡癡的守護著連身都沒翻的姜文瑩。
往後,真的就只能這麼看著她了?
「你該回去了。」
貿貿然的一聲輕歎喚回了雷塹的失神,而蘇熒的話令他一震。
「你說什麼?」
「你的命還長的很,是我違背天理將你硬擄了來……」蘇熒語氣帶著哽咽。「回去吧,她需要你。」
蘇熒難得寡言地沒對錯愕滿面的雷塹搭下一堆廢話跟警告,因為他知道他會對小瑩很好很好;畢竟,同樣都是拿命來愛的執拗性子,愛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只是……
「再投胎轉世,她就該我的了!」
心知肚明蘇熒已經放棄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雷塹明知道在這節骨眼上該忍一忍,隨他定諾,可是他忍不住胸口的沉怒。
「難說。」
「你!」
「我愛她,我絕對會定下她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你的要求,我礙難從命。」
「誰要求了?我是先撂下命運。」
「錯誤的命運!」
「哼,你還真是不怕死哩。」
「拜你所賜,我差不多算死了。」他恨聲提醒。「既然存心要搞死我,為何還留一口氣給我?」
「我……我也不知道。」
聽他不情願的嘟噥,雷塹的腦門靈光一閃。「其實,我還是可以自行讓原神歸位?!」他怒斥。
「哼。」雷塹更確定自己的揣測了;沒錯,他可以,只不過,還沒摸著竅門罷了!
「我該怎麼做?」
「乖乖陪我等著投胎。」他想反悔了。「休想我會放你走!」
「她需要我。」雷塹拿他早先的話來堵他。
「不,她不需要你,她需要的應該是我。」
「你整得她也夠慘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這是你欠她的。」
「我前世已經退讓過一次了……」
「她的選擇不是你,你再怎麼拗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
「我該怎麼做?」他不放鬆地再度逼近。「蘇熒,別跟我說,你真狠得下心見小瑩往後就跟行屍走肉般過著每一天?」
「小瑩她……她,她只是在睡覺!」
「一睡就是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蘇熒不語。
小熒是因為心力交瘁,所以才會睡死了;甚至他懷疑,她是不是存心想陪雷塹一起昏迷……不,他不容許活力十足的小瑩變成半個植物人。
他不忍心!「快說!」
蘇熒沉默不語,腦海中的劇烈掙扎一覽無遺。
「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心情激盪時,他就只能自言自語,連分享都沒人可找。
雷塹靜默以對,蘇熒的心情他懂,可是同情是不能當飯吃,因為他心有所屬了!
「翻過去。」
「嗯?」
「我說,你翻過去呀。」低啞的命令死氣沉沉的讓人不忍。「不是想快點回去?」
摸不清蘇熒搞什麼鬼,可是,能快些回魂的誘惑勝過一切……
雷塹才轉過身,蘇熒已經揚起一腳,狠狠的往他臀部一端,將猝不及防的他往牆的另一頭踹去。
「快滾!」
尾聲
兩年後在紐約……
綠木扶疏的庭院某處擺了幾張原木長椅,姜鴻濤舒舒服服的坐在其中一張,不遠處一棵壯碩的樹蔭掩去了灼熱的烈陽,他揮手招來女兒的注意,大口飲著女婿買回來巴結他的珍珠奶茶。
這珍珠奶茶一點都不道地,但也無妨啦,反正他在台灣時也不常喝,更何況,是寶貝女婿的心意呀。
「爸,太陽那麼大你還跑出來,小心中暑呀。」
「安哪,你有瞧見太陽光灑到我了嗎?」
這倒沒有!笑笑,姜文瑩沒急著走回大屋,將手中的冰紅茶擱在桌上,她也坐下來偷閒。
父女倆靜靜的享受著午後陽光。
那時,幾乎像是死而復甦的雷塹比她還要早睜開眼,才下床就被許孝華扶著去喚醒沉睡的她,結果她的憔悴竟更勝過他數倍;當天晚上,極有默契的閒雜人等全都回家,留他們小倆口聊聊體己話。
顧不得花前月下的浪漫主張,兩人依偎在病床上,他開口求婚,而她一口就答應了。
因為,怕雷塹只是迴光返照,姜文瑩只想能擁有更多屬於兩人的日子,哪有心思去追究他套在指間的婚戒是鑽石還是易開罐的拉環,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她就心滿意足了。
「等你們回台灣時,屋後的那畝紫玉米也可以摘了。」姜鴻濤蒼啞的嗓門帶著不捨。「每次飛到你們這裡,都覺得時間過好快.怎麼一眨眼又該回去了;尤其又有了孫女,唉,真捨不得走。」
「那你乾脆住下來嘛。」
「不行呀,我待太久,那黑屎怎麼辦呀?」
涼拌蛋炒飯!
唉,黑屎呀黑屎,怎麼它專會壞事?
「反正我喜歡坐飛機,一年坐個兩趟也很不錯呀,老何他們都羨慕死我了。」
姜文瑩不語。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爸爸就這麼住下來,別一年才來個一、兩趟。
知道女兒的不捨,姜鴻濤也不囉哩巴唆,一口喝光珍珠奶茶,他嚼著珍珠,忽地心生感歎。
「女兒呀,你別擔心我啦,住在鄉下就是有這個好處,走到哪兒都是熟人,不愁沒伴鬥嘴,那些個街坊鄰居全都像一家人,你也知道的嘛。」
「想也知道,你呀,就是捨不得黑屎啦。」
「我也捨不得你呀,只不過,女大不中留呀,養女兒,遲早是變別人的呀。」他笑得心酸,也笑得很滿意。「阿塹對你好,爸爸就放心了。」
「他對我是真的很好。」
「可不是嗎,結婚兩年,還是你一吼,他就什麼屁都不放了。」
「我哪有這麼凶呀!」
「沒有?去問雲薇吧,她說年初時來找你們玩,結果你摔了一跤,阿塹的臉色比你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