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小爭執後,他已經理清大致的情況。
安親班的那一架,只是這場風暴的一小個起因,但這場大風暴,處處都牽引著他的未來。
他會留下?還是被送走?
默默掃視著家裡的大人,他等著、揣測著,誰會先拿他開刀?心裡暗暗的知道,絕對是「她」——
自他們一家三口搬進大宅後,就唯恐天下不亂的二奶奶。
果不其然!
「打架?」高貞秀拉高嗓門。「老天,這麼小就在耍太保了?這以後還得了呀?」
而劉平召的震愕來自別的事情。
「你說什麼?」他傻了眼。
劉志鋒壓住歎息。「爸,我跟瓊英,我們……決定離婚。」
這突如其來的宣告聽進高貞秀耳裡,又是一楞。「什麼,離婚?!」
「貞秀……」
「這怎麼可以呢?這傳出去多丟臉……」
「不關你的事。」劉志鋒聲音雖柔,卻有著十足的喝令意味。
「你聽到沒?平召?你聽到你兒子說了什麼話沒?」
「貞秀,唉,你少說一句。」見她遞來不滿的眼神,劉平召微搖頭,示意易煩躁的她安靜,由他來處理一切。
高貞秀不想少說半句,也不想被摒棄在外,但丈夫都開口了,她只得不情不願地靜觀其變,心在跳腳。
小越才十一歲呢,竟然就在安親班跟人動拳腳,還打傷了人,這還得了呀?
有個喊打喊殺的流氓孫子,再加上離婚的兒子……往後,劉家的面子要往哪兒掛呀?
天哪!
沉默數秒,待震撼稍定,劉平召語重心長的問兒子,「你們想離婚?」
「是的。」劉志鋒輕聲供出,「我們已經這麼做了,對不起,爸爸。」
「已經做了?」
「昨天簽的名。」
聞言,劉平召又是一震。「昨天?」
「嗯。」
「你們……真夠決絕。」深銳的眸神躍上濃濃的不悅。「快刀斬亂麻,動作快得讓我連阻止都來不及!」
劉志鋒還是那句老話,「對不起,爸爸。」
「難怪你成天不見人影,都在忙著整理東西?」見向來溫馴聽話的媳婦兒點點頭,他掉頭再問兒子。「那,小越呢?」
已私下辦妥手續的兩人互視一眼,由劉志鋒發言。
「我已經在喬治亞的一所學校替他辦好了手續。」
「喬治亞?美國?」
「嗯,那間學校的口碑很好,無論教學或管理都很上軌道,小越在那兒會受到很好的照顧。」
「這麼說,小越也得住在學校了?」
「對。那兒的學生一律住校,本來,我們打算下個月再送他到那去的……」
「一離婚,你們連兒子都不要了?哼,還真是狠哪。」杵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高貞秀脫口冷嘲。「要不,將他留在台灣呀。反正,劉家財大勢大,就算沒爹沒娘在身邊,也不怕他會被人欺負。」她頓了頓,「哪,今兒個不是才在安親班耍過威風?」
聽進高貞秀的不懷好意與落井下石,劉志鋒也不禁針鋒相對。
「要養,也不是你來養,你插什麼話?」
他既不屑且嫌棄的口吻當下將高貞秀氣得火冒三丈。
「唷,平召,你聽聽看……」
「你閉嘴。」
沒料到向來挺她的丈夫這回幫的是他兒子,高貞秀怔了怔,難以置信。「什麼?」
「少說一句行嗎?」厭煩的將手一擺,劉平召不理會她的跳腳,只想耳根清淨些。「出去,我跟他們有話要講。」
要她出去?
「平召,你這擺明了是將我撇到一旁?」她氣得聲音都變了。「這不是笑話嗎?就算是老二,可好歹,我也是你光明正大娶進門的老婆……」
「出去!」
再不識相,也聽得出脾氣溫和的丈夫已經動了怒,她磨磨牙,含怨衝出客廳。
劉平召沒急著跟兒子追究,只是幽聲長歎。
凝望著因接連衝擊而現出老邁的父親,剎那間,劉志鋒於心不忍,可是,瞟了眼心意已決的瓊英,他無奈於心。
事實擺在眼前,再瞞、再說,也只是徒勞無功;這次,小越動手打人的突發事件,就當是個引子吧。
希望換個新的環境能讓沉默倔強的兒子開朗一些!
月 月 月
才睜開眼,就見一室的白,龍蕾也不畏懼,眨眨眼,卻不由得輕抽起氣來。
見女兒醒了,頓時鬆了口氣的江鳳連傾向她。「蕾蕾,你覺得怎麼樣?」
「啊?」
「蕾蕾?奇怪了,不是醒了?蕾蕾?」
「唔。」
「蕾蕾呀,你聽到媽咪的話沒?」
「聽到了啦。」圓滾滾的眸子轉了圈,忽地,可愛的小柳眉擰緊。「頭痛痛。」
聽她會皺眉、會應聲、也會喊痛,江風連安下了一顆心。「小腦袋破了個那麼大的洞,痛是當然的……蕾蕾,別急著坐起來,你要再躺一會兒……你別摸啦,就叫你別摸了,這麼粗手粗腳,繃帶會被你扯亂的。」
「繃帶?」
「你受傷了,醫生叔叔幫你的小腦袋纏上白白的紗布。」
「噢。」
肥肥軟軟的小手依舊撫觸著它,嘴畔含笑。繃帶呢,她受傷嘍,明天到學校時,絕對要跟小英說說她的英勇事跡……
「好了,好了,別笑了。」替不安分的小女兒攏著被單,江鳳連寵愛的嘀咕,「真受不了你唷,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驕傲的?不准再呆呆的笑了,聽到沒?」
「好。」她靜不到兩秒。
「媽咪,我口渴。」
「好,媽咪弄點果汁給你喝。」
移開對繃帶的注意,她好奇的巡視著病房,然後注意到,病房裡就只有他們一家三口人……骨碌碌的眼珠子又是一溜,嘴角不由得往下撇了撇。
「他呢?」她記起那一拳了。
那個狂不隆咚的小混球!
她才不想念他呢,可是,既然是他將她打進了醫院,就應該守在這裡呀,電視不都是這樣演的?
他該一臉羞愧,甚至是眼淚汪汪的守著,只等著她睜開眼…
倒著果汁的江鳳連微愣。「他?」
「那個兇手呀。」
兇手?
江鳳連的臉都垮了,慈祥和藹也全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