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體力透支嗎?
老人家荏弱的病容似乎比劉青越說的更嚴重,她流著淚,卻不敢哭出聲,怕吵醒病人。
沒陪她走進房裡,但是,劉青越沒忽略她哭得抖動的肩膀,倚向門柱,他輕歎一口氣,「老天爺是公平的。」
「什麼?」
龍蕾不解他為何突然冒出這句話。
「她雖然讓人財富不均,但,全都只有一條命。」他的嗓音始終低沉。
「所以,財大勢大的劉家一遇到病魔,依舊得俯首稱臣。」
「你這是譏諷還是感歎?」
「都有!」劉青越直言不諱。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走啦,囉囉唆唆,煩死人了。」龍蕾輕手輕腳的搬了張椅子,靠牆而坐,被淚霧籠罩的水眸凝望著睡得正沉的老人。
「她睡著了。」
「我有眼睛可以看。」
「所以,你留在這裡也沒用。」「我想陪她一會兒。」她不肯走、就當是贖罪吧,她想。雖然沒辦儀式,可她真的將劉家兩老當成自己的爺爺奶奶了。
「你又何必……」
「走啦你,少留在這裡礙眼。」
劉青越微微氣結。
哼,就知道這恰北北的溫柔全是假的,一待她達成目的,還不是原形盡顯。
他沒再勸她,逕自踱離。
龍蕾靜靜地陪著睡不安穩的老人家,冷寂的氣氛教她昏昏欲睡,哭腫的拚命的眨呀眨,卻眨不去倦疲的睏意。
「要不,瞇一下就好了。」揉揉眼,她決定縱容自己一下下。「假裝在想事情,合上眼……」
結果,頻頻晃點的腦袋慢慢倚向牆壁,然後是椅背,最後,趴在柔軟的椅臂上。
好一會兒之後,高貞秀老眼微睜,就瞧見有人趴睡在床邊的椅子上。
是蕾蕾?
她不忍心喚醒她,輕輕地撳下床頭的叫人鈴。
來的人是劉青越。
心中雖訝異於他的出現,高貞秀也沒多問,只是關心意外出現的龍蕾。
「她什麼時候來的?」
「好一會兒了。」
「這孩子,累了也不會找張床躺著,真是……麻煩你,小越,送她回家好嗎?」
「沒問題。」
劉青越傾身抱起龍蕾,她沒像只波斯貓似的蜷縮進他懷裡磨磨蹭蹭,反倒頭一歪,四肢軟垂,活像等著被人抱到草叢裡那個那個……想到自己的邪念,他不禁苦笑。
他確實是很想對她那個那個呀!
歎了一聲,他沒費事將她送回家,而是直接將她抱到他的房間,輕柔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情不自禁地凝望著她染上幾許桃紅的睡靨,他的心在掙扎。
該不該也躺上去?
劉青越杵在床畔,眼不離,心悸動。他知道自己已陷入太深,難以自拔,即使是她輕吐的夢囈都能令他不由自主的笑柔了眼。
去撥個電話給龍媽媽吧,省得她擔心女兒的徹夜不歸。
月 月 月
龍蕾匆匆走過,眼角瞥見有個人坐在花壇旁的矮柱上。
嘿,是劉青越哪!
下意識的,她的腳步越走越輕;前幾天早上,有個好眠的她一睜開眼,惺忪睡眸瞧見的是自己窩在他的臂彎裡,而他只穿著薄內衣,那結實的胸膛十分強壯,害她癡迷的看了好半晌;而環繞著週身的氣息好熱、好曖昧……
那畫面再度竄人腦海中,她倏地燒紅了臉。
尷尬於心,她決定像支箭般快速走過去,誰知管不住的嘴竟然吐出話。
「要吃糖嗎?」活一出口,她差點咬斷自己的舌。
真是要命的大賤嘴!
他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佔她便宜了,她還請他吃糖?呸,她該請他吃砒霜才是。
可是,劉青越沒有一見她就心喜,甚至,他連眼都沒抬,死寂的神情帶著教人驚悚的空茫。
龍蕾一頭霧水。
「唉,大流氓,你幹嘛臭黑著一張臉?」思緒紛亂的她胡亂撿了個話題。「你家死人了呀?」說完,又是後悔不已。
噢,老天爺,讓她死了算了,她在說什麼鬼話呀?
她的揶揄倒是成功的引來了他的注意。
「是呀。」劉青越夜光似的黑眸鎖上她,裡頭佈滿深沉的哀戚。
聞言,龍蕾差點一腳踩空。
「咦?」
「爺爺走了。」陰幽的低嗓在大白天也彷彿刮起陣陣寒意。「昨晚。」
龍蕾無言以對,不假思索的慢慢走向他。
他微勾起唇,嘶啞的嗓子透露出無限的疲憊。
「謝謝你的致哀。」
致哀?
的確呀,她該講幾句話來安慰他才是;快想、快想,要說些什麼?
「呃……」還沒想到半句,她的眼眶已然泛紅。
昨天晚上?她怎麼不知……噢,難怪,家裡沒人在,爸媽鐵定是跑去他家,回來她又睡了……真要命,李英揚說得沒錯,她的FBI功力的確退步了。
來不及多問幾句,就見劉青越像隻貓,身手敏捷,長臂忽地攫住她,頑長的身軀傾向她。
她猛然一震。
「唉,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抱抱你。」他的話很輕,扔下的震撼卻很重。
抱她?那天晚上他抱得還不夠多、不夠久?
「我欠你抱呀?」她罵得很無力。
她欠他的,應該是由衷的致哀之意,而不是這種身體相貼吧?
一次、兩次,她會無法自拔地愛上這種近乎肌膚相親的感覺的!
「我需要一些溫度。」
溫度?
呃,聽說人在悲傷時,可以借由另一個人的體溫來驅離哀傷。好吧,誰叫她口無遮攔在先,然後,又說不出半句安慰話,這會兒,提供些許溫度是她可以做到的。
她不是沒良心的小壞蛋!
「你抱吧,我不扁你就是了。」
「謝謝。」
唷,今天他還真是客氣哩!
心裡歎息著,她卻不自覺地微側過臉,將細嫩的粉頰靠向他胸膛,甚至抬高手,難得溫柔的替他順著髮絲。
半晌。
「這個時候,是不是誰都可以給你安慰?」龍蕾輕言道。
「只有你!」
只有她?
心緒仍因為劉爺爺的去世而難過,尤其在他痛失親人的節骨眼上,她更不該只為了這麼一句話就樂淘淘,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綻出喜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