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舒正是舍妹,敢問公子,我妹妹她……赫,娘?」驚慌的目光忐忑四移,想探探究竟還有多少外人在場,結果當視線移向黑抹抹的屋內時,她不禁一愕。「娘?小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娘為何會暈倒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她閃身越過逐庸,奔向塗大娘。
逐庸左右為難。
第一個念頭是,押著小囚犯立刻衝回縣衙,將她法辦!
無論她多麼像一朵春天的微笑,傷了少爺就是不該、就是不對,罪無可赦。
偏偏,他怎麼也移不開腳步。
小囚犯竟然是小村姑的親妹妹,這豈不是代表,若他更對她有那麼幾分意思,現在最好先給幾分顏面,否則,將來若有機會攀親帶故什麼的……念頭甫轉過來,再瞧見小村姑撲向未來的丈母娘,又憶起方纔還沒說完的話。
「喂,去幫個忙呀!」
這突如其來的使喚叫一旁的矮衙役愣了愣,嘴巴微張,他朝逐庸瞪大眼,一頭霧水。
是在叫他嗎?
「你在看哪裡呀?」
「啊?」
「就是你,木頭人呀你?人家都倒在地上了,你還不速速去扶她一把?」嘀嘀咕咕,見小矮子仍沒反應過來,性急的他索性放開塗意舒,上前快手快腳的一把抱起塗大娘。「要將你娘擱在哪兒呀?」這話問得溫言軟語,窩心極了。
驚見他這善意的舉動,塗意欣眼中噙著淚水,忙不迭的閃到一旁,掀開小布簾。
「麻煩你將我娘抱到這兒好嗎?」
她在一旁看著,逐庸不自覺的放柔動作,小心翼翼的將未來丈母娘放在床上。
「謝謝你。」
「咦?」他俯睨了她一眼。「謝啥呀?」嘖,這村姑更是美得極入他的眼。
勉強微笑,塗意欣悶聲解釋。
「謝謝你替我將娘抱進房裡來,若以我一己之力,絕對辦不到……呃,我妹妹她……是闖了什麼禍呀?」
她一提及塗意舒,逐庸猛地自意亂情迷中回過神來。
「哇咧,時間不早了,得快點回縣衙才行。」沒耽擱,他腳跟一轉就朝外走,經過不跑不躲的塗意舒身旁時,一把又攫住她的手臂。「走了走了。」
「喔。」
「小舒……」塗意欣追了幾步,白頰上已然滑下兩行清淚。
「姐,你別擔心啦,我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柔聲哄著,嗓音已滲進些許哽因。
如果像上回一樣,那……待會兒她的下場也應該是不省人事吧?所以,急什麼呢?要暈、要倒,還怕沒有機會嗎?
唉!
☆☆☆
就在板子第三次即將接觸到她屁股的那一剎那,王春仲衝了進來。
「住手,都給我住手。」
阿仲!
淚眼汪汪的瞅著他,塗意舒吸了吸氣,忍住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不能哭呀,千千萬萬不能哭,喜爺爺說過,她應該開心喜樂,不該哭哭啼啼的。
「小少爺……」
「我就是不准你們再打她。」氣呼呼的瞪著無可奈何退到一旁的行刑衙役,王春仲小心翼翼的扶起她。「你還好吧?」
「嗯。」她痛得擠不出微笑。
「走吧,我叫我娘替你上點藥。」話說得有點哽咽。
他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衝過來了,怎料還是慢了一步;不,是兩步;害阿舒平白挨了兩記板子。
啊,小少爺要帶小囚犯走?
掌刑的衙役這下子可為難了,卻不得不閃身,擋住相扶持的兩個人。
「滾開!」王春仲惡狠狠的瞪著他。
「小少爺,你別為難我……」
「你滾不滾?」
兩方陷入拉鋸戰,誰也不肯退讓一步,就在這時,林育轉踏進屋裡,瞧見這情形,不禁眉一擰。
「這是怎麼一回事?」
睨了王春仲一眼,明顯鬆了口氣的衙役飛快的將事情解釋一遍給他聽。
林育轉根本是分心在聽他的敘述,他的目光訝然的落在低俯著臉、神情微帶落寞的塗意舒身上。
春天的微笑!
啊,原來是她,這下子,當真是熱鬧了。示意一臉莫可奈何的衙役退下,他吩咐肩並肩的小兩口,「跟我來吧。」流轉的目光思索的停駐在王春仲擱在塗意舒腰間的那隻手上。
「為什麼?」王春仲當然不願意,他現在只想快快囑人來替阿舒上藥。
瞧她咬得嘴唇都流血,一定痛死了。
「欽差大人想見見她。」再瞪了眼那只仍搭在她腰際的手,他脫口吩咐。「你先走吧。」最好別讓少爺瞧見他們之間的熟稔與親密,否則,少爺鐵定不高興。
他不懂自己為何這麼篤定,但,就是認為少爺會火冒三丈。
「他為什麼要見她?」
「他為什麼要見我?」
瞥著他們不約而同的開口詢問,再下意識的相視而笑,林育轉突然想起自家少爺那一身的陰陽怪氣,不知怎地,想笑;他強吸氣,忍住,漫不經心的朝他們聳聳肩。
「去了就知道。」
塗意舒自王春仲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慢吞吞的跟在林育轉身後走著,心中百感交集。
才多久的光景呀,她塗意舒竟然已經進出縣衙兩回了,想來令人鼻酸。
尤其,這次在知道事情果然很大條後,行刑的衙役沒再網開一面,啪、啪,兩記板子全都貨真價實且毒辣,一古腦的打在她舊傷未癒的屁股上。
「別歎了啦。」聽到她的哀呼,矮衙役趁林育轉走在前頭,小聲勸著她。
「嗯。」抿著慘白且泛著血絲的唇瓣,塗意舒幾不可感的點點頭。「謝謝你呀,官爺大叔。」心裡,想哭也想笑。
原來,非得要挨足好幾個板子,這個不苟言笑的官爺大叔才會給她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同情的微笑。嗚……可是,她能不能別瞧見他的微笑呀?
「很痛吧?」
聽見他的詢問,塗意舒輕歎一聲,可憐兮兮的抬眼瞧向他,見他又朝她綻出打氣般的微笑,她眨眨眼,透著薄薄的淚霧回了他一個勇敢的笑。
痛,痛死人了啦!
這回掌刑的官爺有顆歹毒的心,臉色比板子更木然,一旦開罰,板板都像是用了十足的力這,打得她都咬破了唇,才能忍住幾乎快脫口而出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