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還不想給自己找難堪,她的目標是他身側那個笑得很憨厚的大個兒。
瞧他笑得開心,一雙善目好奇的四下張望,應該是個好說話的推銷對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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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齊漠停下來,犀利迫人的黑瞳靜望著林育轉,等他開口。
能力一流的林育轉沒花多少工夫,就大致瞭解那群地頭蛇是何方神聖,也探出他們今兒個是酒喝多了,撈過了界。
兩人交頭接耳了半晌,就見齊漠不發一言,撫唇思忖,慢慢的朝前踱步。
該不該先繞個彎,直接先去砍了那條蛇的七寸所在呢?
視而不見的走走逛逛,齊漠在腦子裡構思著行程表,然後,逐漸成形……
「少爺,我們是不是直接去逮人呀?」猛地瞥見少爺不表贊成的擰眉神情,逐庸吞嚥著口水,笑容微帶尷尬的東張西望。「少爺,這兒倒有幾分過年的氣氛呢。」轉移話題,以策安全。
齊漠笑了。
「你當這是哪個煉獄!」
聽出少爺語氣裡的嘲弄,逐庸微紅了紅臉,胸口的緊張倒是煙消雲散。
「喝,少爺呀,你別玩我了啦。」只要少爺願意開口,他就過關了。「我沒當這是煉獄呀,我也知道快過年了,只是,我以為像這種……呃,窮鄉僻壤的地方……」聽見林育轉在身旁笑出聲,他說不下去了,只是咧唇乾笑。
窮鄉僻壤?
九江這個富裕的米市?
齊漠不發一言,卻笑得很詭異。
「少爺?」
「很有長進。」
「長進?呃,少爺是指我呀?」
「可不是嗎?你倒是學會了什麼叫作窮鄉僻壤呀!」齊漠眼光閃了閃,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朝他們接近的小女人。「可喜可賀,保持這種好學精神。」
是阿轉口中的那抹春天的微笑。她,想做什麼?
順著齊漠的凝視,林育轉也瞧見塗意舒了,而他身邊的逐庸早就朝她和善笑了笑,開口招呼。
「小姑娘,有事呀?」
愈走近他們,塗意舒才赫然發覺他們有夠高,不但體魄高人一等,連氣勢也迫人得很。
不行呀,要定下心、沉住氣,加油,蘇老爹能不能開市,就看她的勇氣了。
替自己加油打氣,塗意舒笑意不減的仰首瞧向逐庸,見他朝自己笑得和善,不禁心頭一鬆,眉眼間更顯青春的柔媚風采。
「大爺您新春愉快!」
「愉快,愉快,小姑娘你也愉快呀。」以為她只是順口祝福,逐庸笑應著幾句招呼,漫不經心的瞥見路旁賣的糖霜姜餅,香噴噴、熱騰騰,他驚喜的以目光詢問少爺,見他幾不可感的點點頭,他也沒多想,腳跟移轉便走開了。
塗意舒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走人,低頭拎出一小捆的沖天炮,恭敬且有禮的捧向他。
「這位爺兒,跟您說喔……呃?」完了,招客的清脆嗓音卡在喉頭。「我……呵呵……」雖然笑容未減,可是,她感覺得到自己的雙頰微微一僵。
什麼時候和善的大個兒走遍了,換這個似笑非笑的俊俏爺兒杵在她身前?
令她困窘的是,他八成是故意陷害她,否則,她遞出去的沖天炮哪會這麼剛好的就頂著他的胸膛,不讓他前進!
齊漠的確是帶了幾分蓄意,見她低頭取物,他也沒改變步伐,就這麼慵懶且神情陰沉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瞧瞧她在搞什麼鬼!
既來之,則安之;見他不動,卻也沉默不語,塗意舒苦笑在心,還是開口了。
「大爺,買一串爆竹吧!」水眸誠懇的瞅視著他,笑意浮綻在她的唇畔。
齊漠微訝,灼目鎖著她。
有沒有搞錯呀?無緣無故盯上他們,他還以為又是個犯花癡的小姑娘……呷,原來是兜生意的。
「老人家到這會兒都還沒開市呢。」不由自主,她補了一句,心裡巴望著他什麼話都別說,快快掏出銀兩,買了就是。
「老人家?」譏諷的黑瞳熠亮迫人。「你?」
就算明明白白聽進了他的譏諷,塗意舒也沒翻臉,仍舊是好言好語的解釋。
「老人家自然不是指我。」仰望向他的嫣頰粉嫩且細緻,她笑咪咪地重複著。「年關將近,買串爆竹熱鬧熱鬧嘛,沾沾年氣。」
他確定她很清楚他方纔的譏嘲,可是……
「你在笑?」
「是呀。」
即使是遭他幾近無禮且倨傲的笑謔,她依然不改笑顏,為什麼?她哪來的一副好心情?
凝望著她,深炯的黑瞳緊鎖在那雙被他逼視得逐漸泛起遲疑的翦翦秋眸,胸口升起一抹悶悶的騷動;半晌,齊漠移轉目光,不對任何人,神情傲慢但口齒清晰的拋出一句。
「白癡。」
啊?
「你罵人?」笑容微斂,塗意舒有些不滿了。「唉,這位爺兒,無緣無故,你為何損我呀?」
泥人也有土性子,她雖然是上前兜生意,可他不買也就罷了,有必要拿她窮開心嗎?
「我損你了嗎?」
「有呀。」紅唇微嘟,她信誓旦旦的指控。「你剛剛就喊了一句白癡!」她聽得一清二楚。
「我對著你說了嗎?」
「咦?」
「沒有,對不對?」愛理不理的笑容幻化成邪魅的好笑。
這麼說來……塗意舒窒了窒,俏靨染紅。
「又是我的錯?」
「沒錯!」
齊漠附議得極快,令她微微氣結;尤其,耳畔輕輕傳來熟悉的開懷輕哂……真是的,又被喜爺爺撞見她出糗了。
「你每次都這樣!」纖肩微垮,她無可奈何的喃喃自語。「別笑我嘛。」
一旁觀戲的喜神笑呵呵。
但,聽進她的嬌嗔,齊漠挑起濃密的劍眉。
「每次?」
「不是跟你說話啦。」
抬眼,齊漠誇張的四下張望,方圓三尺之內,除了他與她,再沒有第三人的形影,連阿轉也在他的、示意下退開許多,如果不是跟他說話……
「隨你,不知所云的言語,我向來也懶得聽進耳。」
「你這人……」塗意舒微慍。「好奇怪哩。」
「是嗎?」
「沒錯!」
「天下怪人何其多,又豈只我一個!」扔下這麼兩句,他沒繞路,以體魄逼迫她不自覺的退開,在她難以置信的注目下,悠哉瀟灑的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