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接下來呢?」回程,換逐庸捺不住性子的問了。
「你累了?」
「不,不是呀。」主子都沒喊累,他哪敢、哪能狂喊嗚呼哀哉呀。「只是怕少爺累了。」
似笑非笑的睨了心直口快的逐庸一眼,齊漠的心情倒還不錯,糗了他一句。
「累了可得說一聲呀。」
聽出少爺口中的嘲弄,逐庸嘴一咧,搓搓手,坦白笑言。
「這是少爺較勇健,我呢,雖然還撐得住,可這心裡頭總覺得骨頭好像要散了似的。」大概是天太冷了,他向來耐熱不耐冷,只要氣溫陡然一降,體力就自動減了兩成。
冷然噙笑,若有所思的瞳眸盯著他及林育轉,齊漠順手一攏肩上厚暖的披風,慢條斯理的說出打算。
「這次,咱們就在九江挑個落腳的地方,快過年了,可能會待上一段時間。」
林育轉聞言但笑不語,但神情頓時輕鬆且逍遙許多。
「真的?」較沉不住氣的逐庸笑問。
「你想我會唬弄你?」
「當然不是。」他忙不迭的搖頭。
向來喜怒隨心的少爺自然是不會唬弄他,可是,少爺喜歡耍弄他呀;唬弄與耍弄,雖然說法不同,但其實只有一線之隔,說穿了,就是在……玩他啦!
☆☆☆
清晨,齊漠向來回魂得慢,但是並不會藉機賴在床上,總會強迫自己早早起床,興致一來,也會親自上街去吃點東西……
「咦?哈哈哈。」
「一大早,笑什麼呀你?」
「你自己瞧呀。」逐庸嘴角已先一步的帶著林育轉的目光轉向前方。「是你那朵春天的微笑。」
林育轉也看見塗意舒了。
只見她在一個賣早點的鋪子前頭打轉,手腳利落的忙東忙西,又像一隻小陀螺的忙碌。
「少爺,要吃粥嗎?」逐庸低聲問著齊漠。
齊漠揚起右眉,正要答應……
「客官,請坐呀!」短小精幹的老闆瞧見他們的遲疑,嗓門極大的搶著招呼。
微頷首,齊漠率先走向老闆拉開的長椅,坐下,靜望著額際微沁著細汗的塗意舒。
一早,她就顯得嬌艷可人,絲毫投有惺忪睡意及倦態,這女人是什麼做的?都不覺得累嗎?
林育轉向來話也不多,沉默的坐在齊漠左側,但,多話且外向的逐庸可就不同了。
「早呀,小姑娘。」讚歎的瞧著她迅速的端碗擺筷,他噴了噴。「你倒是沒一刻能閒呢。」
「呵呵,早早早,大爺們也都早呀。」輕笑兩聲,見隔桌的客人離座,塗意舒勤快的趕過去收拾碗筷,仍不失禮的頷首招呼。「沒法子呀,得加減掙點銀兩嘛。」
「為什麼?」
「快過年了呀。」
逐庸恍然大悟,瞪著她搖頭歎息。
「家裡欠買菜錢呀?」
呵呵笑了兩聲,塗意舒擦拭著桌面,沒有馬上回答。
「怎麼,你家大人沒錢過年?」好奇的問著,林育轉的胸口不禁有些同情。
這麼俏生生的一個漂亮姑娘……眼角瞟見少爺雖然不語,但視線焦點卻悄悄的跟著她打轉……心念一動,不由自主的拿另一個眼光瞧向塗意舒了。
果然,不愧是春天的微笑呵!
「是我沒錢過年啦。」她笑咪咪的解釋。
「你?」
「我欠錢呀。」長歎一聲,瞧見又有新客到,塗意舒朝急欲發問的逐庸欠欠身,上前去彎腰迎客。
跟王春仲約好了要打一場爆仗,拚個你死我活,現在若不加緊一點買爆竹的銀子,到時,怎麼殺他個片甲不留呀?
新來的客人坐下,她又動作極快的拿碗擺筷,然後回轉到齊漠這張桌來。
「大爺們要吃什麼呀?」
「粥。」起床至今,齊漠總算開口說話了。
「馬上來。」轉身,她笑容不減,只是,微微泛起紅霞。「嘻,忘了問,需要什麼小菜嗎?」
「你們只有白粥?」
「才不呢,我們的粥種類可多著。」粉嫩的十指伸出,她煞有其事的數了起來。「肉粥、地瓜粥、小米粥……」
「停!」
她嘎然止聲,笑望著他。
「白粥。」
「好。」她應得倒也利落,再度轉身離去。
「回來。」
像是在意料之中,塗意舒連一絲不耐都沒,回首瞧向齊漠時,汪汪水眸仍是一片笑意。
「需要什麼小菜?嘻嘻。」擺明了就是算準他會再問。
挑眉,齊漠不說了,神情難測的凝望著她的微笑。
「小姑娘笑得可真甜。」逐庸向來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點都不將話往心裡頭擱。
「謝大爺的誇讚。」微微笑著,見齊漠的神情似煩非煩,實在也捉摸不出他究竟在想啥,她索性直接問了。「要不就讓我替大爺們配幾個小菜吧?」
「你……」
給了齊漠一個短促的安撫微笑,塗意舒扭腰轉身而去,兩條烏黑亮麗的辮子在眾人眼前畫下一個漂亮的圓弧。
「老闆,幾個大爺要鹵筍片、醃蘿蔔、京燉五花肉!」
逐庸跟林育轉輕吸著氣。
「再來一碟您拿手的醬悶黃瓜好了!」
聽她嘰哩呱啦的點了一堆小菜,兩個男人目瞪口呆,下意識的替她擔心起來。
沒經過少爺的同意,她就這麼自作主張的拿定主意?嘻嘻,怕她待會兒會死得連屍骨都不見蹤跡;但,又怎能怪她自尋死路呢?畢竟她只是個陌生且走不知道路的小姑娘,尚不知曉少爺的性情有多陰陽怪氣。
「還要什麼嗎?」眨著晶瑩水眸,她問向齊漠,但旋即又逕自多加了一道萊。「再來一碟豆腐乳好了。」像陣風,她扔下最後這道菜名,兀自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兩雙複雜又帶著憂心的視線目送她又忙進忙出,不約而同,靜靜的投向不發一言的少爺。
只見齊漠呼吸吐納一如往常,無波無濤,靜坐了半晌,然後,粥來了、小菜端上桌,他抬臂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鹵得極人味的筍片,嚼得津津有味。
不由自主,兩雙凝視的眼瞳逐漸放大,再歎出不可思議的一聲輕吁。
沒看錯吧?少爺竟然任個小姑娘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