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標的臉色愈來愈鐵青,而且有股陌生而疏遠的神色取代了他原本擔憂與關懷的表情。
田宓兒的心頭驀地一緊,淚意霎時全頓在停擺不動的心口。
果真如自己所駭怕的引阿標哥哥的難看臉色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被證實是蜘蛛族群裡的一分子而厭惡不屑自己了?
「阿標哥哥,你不要生氣嘛。」強忍住心中不捨,她掙脫開母親的擁抱,小心而有絲憐惜地看了眼畢武祥夫婦一眼,宓兒走近祈標身邊有些急迫地扯了扯他的袖子,顫著嗓子說:「阿標哥哥,如果你不喜歡待在這裡,那我們走吧。」
「走,你要上哪兒去?」一聽到宓兒提到要離開了,情緒稍微平穩下來的傅玉玲又開始掉眼淚了,「芊芊,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們?這裡不就是你的家嗎?」
「可是,我……」張口結舌了半天,宓兒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我們嗎?」眼淚撲簌簌地流得更快了,傅玉玲紅著那漂亮又慈祥的淚眼有些哀求有些難過地又再度地想靠向宓兒。
「阿標哥哥。」輕喊了聲祈標的名字,宓兒的目光為難地在兩人臉上搜尋著,她也開始淚眼汪汪了。
她一向就最怕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落淚了,更不用說這個用眼淚將她的心給牽住的是自己的母親,就算自己真是當年被他們所丟棄,但父母仍是父母啊!
「你就是我們的芊芊,真相都已經大白了,你還想要去哪裡?這裡才是你的家。」久沒
開口的畢武祥突兀地又吼了起來。
「她不叫芊芊。」祈標低沉而冷靜的說。
「她是我們的小芊芊,事實俱在,你還要否認?」
面對畢武祥的斥駁,祈標感覺到自己心頭傳來的陣陣無力感。
從歐柏芬那天在狐仙王國丟下這一顆炸彈開始,他就擔心著這麼一天的到來。他知道宓兒心頭一直掛念著自己的親生父母,從小到大她每年許的願望就是,能有那麼一天,她可以找到父母,一家人共享著溫馨的天倫樂。
如今,那一天真的來臨了,但是他卻無法打心底替她高興,因為……他害怕會從此失去宓兒,他的小宓兒,尤其是宓兒的出身竟然是狐仙族群的世仇蜘蛛族群,不但是蜘蛛精,而且還貴為蜘蛛王國裡的小公主!
「她的名字叫宓兒,這個名字已經跟了她將近二十年了。」緊咬著牙根,祈標仍不願輕易地認可宓兒的新身份。
「她叫芊芊。」畢武祥更發火地吼著。
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他的身份再加上他對小芊芊那副親熱的舉止,尤其是他此刻厚顏的爭辯,再再都分外地讓畢武祥在心中對他的反感俱增,而且還在努力且毫無半絲困難地攀爬上升當中。
「她不叫芊芊。」故意跟畢武祥唱反調似的,祈標正經八百地糾正著他的稱謂。
「芊芊!」
「不是。」
「芊芊!」
「不是。」
畢武祥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了,拳頭掄起來衝著祈標的臉門就是一記重拳。「啊!」一個尖銳的女高音提了起來,活活地嚇了被自己的暴力行為怔住的畢武祥及仰跌在地上一手緊摀住的祈標一跳。
畢武祥驚魂未定地傻望著傅玉玲,因為剛剛的尖嗓子就是從她喉頭裡吊出來的。
「玉玲,你在叫些什麼?」在面臨先出手的羞愧與受驚嚇的雙重事件,畢武祥有些責怪的意味問。
傅玉玲全沒在意丈夫的的口氣,她只是滿臉斷腸心酸與悔意地望著他,「小芊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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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想得逼真是一回事,但是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望著阿標哥哥跟自己的父親水火不容地在爭執著自己的身份,宓兒心裡實在是難過得無法言喻,她必須逃開。一旋身,她快速地讓自己消失在這個只在轉瞬間便使自己燃起希望卻又立即被絕望給打垮的宏偉王宮,只是,站在人潮擾攘的街道一端,田宓兒竟然想不到半個可以讓自己藏身的地方。
狐仙王國?她黯然垂淚地搖搖頭苦笑一聲,那兒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自己如今已經不是屬於那兒的一分子了。
蜘蛛精王國?自己又怎堪留住?在心也不願停泊的此時,自己是萬萬不想留在這個沒有阿標哥哥的地方。
那……那滿臉迷惘地環顧四周,突然心中無奈地想到了一個地方。再回頭留戀不已地望了一眼,她才裊裊地讓自己的身影逐漸消失於無形。
第五章
從跑到人類世界到現在,盲目卻不疾不徐地走在這個幾乎已無人車過往的蜿蜓山路上,她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累了這雙可憐的腳有多久了?!微仰起臉感覺著那徐徐襲來雖不冷,但亦能透心扉的晚風,再一次東張西望地巡視著,田宓兒有些憂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早知道剛剛該在那個很多燈火的地方停下,然後往反方向的下坡路走的,現在好啦,走了大半天的還見不到半個人影,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哪個荒郊野嶺的山頂上來了。」
嘟嘟噥噥地埋怨著自己,田宓兒渴望見到人煙的眼光不停地在黑暗中巡視著四周,來來回回地不間斷,一心企盼著能給自己瞄到一丁點的燈火,就算只是個乞丐住的茅屋也好。
只是自己一個走在黑暗中還挺讓人覺得恐怖。但是不瞄還好,一瞄就讓她瞄見了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有個隱隱約約的修長身影。她怔恐地站住了腳,是誰?不對,是……人?還是……那個人類常在晚上懼怕的……鬼?
忘了自己在人類的眼中也是屬於異類,宓兒差點尖叫出聲,她的嘴已經不自禁地張了開來,就在空氣全都擠在肺部待發時,她倏地停住了口,而且兩眼警戒地凝視著那個站在自己前方不遠處一動也不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