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敏茱買了早餐回來,剛好堵上累疲的妹妹。
「你又加班了?」
「嗯,小莉臨時請假。」
羅敏茱無語。
她是個藥劑師,不會不知道妹妹身為護理人員的責任與無奈;當病人就在眼前呻吟時,自身的疲累往往是被拋在一旁的。
「先吃了早餐再睡吧。」羅敏若哀歎。
「別說你一點都不餓。」「餓是餓了啦、可是……」
「不准抗議。」將買回來的三明治擺到餐桌上。「我們已經好久沒有一塊兒吃早餐了。」
這倒也是。
聞言,羅敏若先進房換套休閒服,走回來時,姐姐已經喝了半杯牛奶。
「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接過姐姐遞來的牛奶,她苦笑,「每次熬了夜不都是這副慘遭蹂躪的死人相。」
蹂躪這句形容詞是姐姐前不久嘀咕她的,害她回房後還特地照了照鏡子,喲,果真有那麼幾分哩!
「除了熬夜,你這幾天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
「哪有。」
「沒有嗎?」還想騙她?她以為姐姐是當假的呀?「那這兩天你的眼睛生病了不成?不是紅就是濕!」說得心疼極了。
相處了這麼久,妹妹的心情起伏她最清楚了,即使事過境遷,她也知道妹妹偶爾晚上還是會哭著睡著,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都腫了,她以為她騙得了誰?而小敏這兩天的情緒處於冰河時期,她猜都猜得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中心又有受虐婦女報案?」她問。
羅敏若點點頭。
「幾件?」「三件。」
難怪小敏的精神會差,情緒也這麼低落。遲疑著,羅敏茱不禁舊事重提。
「小敏,你別去當志工了啦。」伸指敲著桌面,她苦口婆心的勸著。「每次聽到或是看到都會觸景傷情,情緒低落好幾天,這不是好現象,再這麼下去,你遲早會崩潰的。」
「沒這麼慘啦。」她又喝了口牛奶。「其實當了志工才發覺,在婚姻中遭遇比我不堪的人多得很。」
「那又怎樣?別怪我自私,那些人不是我的妹妹,我同情,卻無可奈何,而我只想要我的妹妹能夠重拾婚前的快樂笑容。」
「我還懂得怎麼微笑。」
「哼哼,是嗎?你待會兒睡覺前記得照照鏡子,看看你的笑容有多麼力不從心。」
「有那麼慘呀?」「不信?你自己去瞧一瞧。」
「說得好像我有多行屍走肉似的,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
「做得像狗一樣,這種生活也叫生活?」她沒好氣的指控。「連我這種得顧店的可憐蟲都比你過得還要有生活品質。」
喝著牛奶,羅敏若咬了口三明治,不吭氣。
「要不,你盡量少去中心,省得看了就心煩。」羅敏茱退而求其次,一步一步地誘勸妹妹少去觸是傷情。
「再說啦。」勉強吞了半個三明治,見姐姐仍不打算放人,眼睛困得都快睜不開的羅敏若不得不開口催她,「還不動?你今天不打算開店了?」
父親留下的積蓄再加上姐妹倆贊下的錢,她們買了這棟複合式大樓裡的兩間小公寓;一樓的店舖是姐姐獨資的小藥局,六樓的公寓是姐妹倆的香閨。
「別趕我了,我這不是在準備了嗎?」羅敏茱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吃完三明治就去睡吧,瞧你,眼睛都快閉上了。」
「嗯。」歎氣點頭,琢磨著自己的體能狀態,她下意識的自藥櫃裡拿出一個小藥瓶。
羅敏茱見了直皺眉頭。「不是很累了嗎?」
「最呀。」「那你還會睡不著?」
「大概是太累了,合上眼,還是沒法子睡著。」腦海中想著那些神情憔悴的受虐婦女,想著……黃東文。
無奈的見妹妹吞了一顆安眠藥,她不禁搖頭。「別吃上癮了。」
「噢。」
見她頓了頓,又丟了一顆入嘴,羅敏茱有些惱了。
「你是想一覺不醒呀?吃這麼多,小心你那條小命哪;要吃不會吃龍骨粉還是酸棗仁粉?你以為我拿它們回來當胡椒粉嗎?」
聞言,羅敏若倒笑開了,「放心啦,這又不是安非他命,兩顆吃不死人的,而且我只是想睡覺,又不是想死。」
「記住你的話。」搶過小藥瓶,她挾著輕憤地警告。「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你不准丟下我一個人過日子。」
姐姐以為她捨得她嗎?再怎麼說,當初身陷地獄時,也是姐妹情深才拉回她悲切欲絕的心呀!
想著,不覺又濕了眼眶,羅敏若長吸了口氣笑歎,「過了年,又多了姐夫一家人相依為命嘍。」
到時候說不定她會很變態的開始跟姐夫搶姐姐……嘖,明爭暗鬥的日子搞不好還挺刺激的哩。
* * *
在急診室見多、聽多,倒是沒碰過這種大哥!
羅敏若刻意轉過身,不去看那張會讓她情不自禁想多瞄兩眼的熱情臉龐。
人家做大哥的不是都酷酷的?身上應該都會帶疤帶傷?然後不苟言笑?動輒得怒?再不然,好歹也得滿口檳榔,三不五時地抖抖腳、摳摳鼻屎之類的?
可這凌敬海還真是另類。吊兒郎當的狂妄笑容,英挺且恣意宣揚的傲然氣勢,不像走夜路的嗜血哥兒們,倒像是活躍在燦爛陽光下的天之驕子。
如果不是那天阿盛口口聲聲喊他大哥,她怎麼樣都不覺得他像是陰溝裡的大老鼠,而他最符合大哥氣派的表現,就只有那天晚上在急診室時,他從沒間斷過問候一干馬屁精的祖宗八代!「八成是天天在家裡吊嗓子,否則,怎麼會說得這麼流利。」她暗嘲在心,不經意地自口中低喃著。
「你說什麼?」
「我說,你晚上沒接活動嗎?」
凌敬海停下舔霜淇淋的動作,詫望著她。
「活動?」
「在街尾暗巷殺殺人、放放火什麼的呀。」瞟了他在微愕後輕咒一句,忙不迭地舔淨流下指縫的甜膩黏液,她移不開注視的目光。「你大哥老是躲在這裡孵豆芽,那些警察不就都很寂寞了嗎?」她又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