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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我們這小勇士交給你了。」
點點頭,羅敏若接過林醫生手中的小病患,輕手輕腳的捧起那只被碎玻璃割傷的小手臂,她輕擰眉,紊亂的腦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凌敬海。
她不是木頭,小莉說的她都懂,更感動凌敬海橫衝直撞的一番心意,但那又能代表什麼?
掙扎的心逐漸起了悸動,百感交集!
男人的心有時比女人難測,更比女人容易浮現獸性,她嘗過那種不堪回首的痛苦,如今還敢再試嗎?
她願意讓自己再賭一次嗎?
「好痛!」淚眼汪汪的小病患扁起嘴。
痛?
一陣輕凜後,她忙回過神,和氣的對他笑著,「痛呀?馬上就好了,阿姨一邊擦藥一邊替你呼呼,好不好?」
小病患噙著淚水,聽話的點點頭。
無論年紀大小,她的笑容對男人總有一種帶著撫慰的蠱魅。
她更放輕上藥的動作,不時鼓頰朝塗了碘酒的傷口吹氣,口裡喃聲誇讚著小病患的勇敢。
懷裡抱著一小疊病歷,小莉杵在她身旁。
「咦,大哥還沒來?他說今天要帶幾張光碟片借我那。」
「誰知道他呀。」嘴裡說不理,可羅敏若的目光還是偷偷地探向電動玻璃門。
說不動心,心還是逕自地動了。不但動了,甚至一動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劇烈。
她好怕,怕自己失了控,又一頭栽過惡夢中!
「他今天不會忙到沒空來吧?」
聳聳肩,羅敏若迅速在小手臂上裹好繃帶,溫柔的拍拍小病患的臉頰,「弟弟好勇敢,都沒有哭噢。」
得到漂亮阿姨的讚揚,小病患抬頭挺胸地自椅子上躍下,含著兩泡淚水將小手放在母親等待的掌中。
見急診室又逐漸安靜,抱著病歷磨磨蹭蹭的小莉乾脆杵了下來。
「小敏,你覺不覺得那阿盛倒也挺可愛的。」
試了幾次,仍吸引不到大哥的垂愛目光,小莉早就退而求其次,注意起他的跟屁蟲了。「阿盛?」
「凌大哥身邊的那個大帥哥呀,別跟我說你連他都沒注意。」
「我知道阿盛是誰。」
「你絕對想不到他家有多闊氣。」
羅敏若微怔。「凌敬海?」她脫口問道。
或許是存心保持疏離,至今她連他是做哪一行的都不知道;她不問,連善談的小莉偶爾想跟她大曝內幕,她也早早避開,不想因為接觸頻繁而亂了陣腳。
誰知防得再緊,那抹嬉笑中透著狂傲的神采還是被她給不知不覺地攢進腦子裡再三回味,唉!
「不,是阿盛啦。」小莉白了她一眼。「我們不是在談阿盛嗎?」
「我們是嗎?」
「小敏!」
笑笑,羅敏若沒吭氣,大方的把耳朵與注意力借給急欲抒發探聽心得的小莉。
阿蓮今天休假,所以她得獨撐聽眾的本份。
「阿盛就裕成集團那地產大亨的兒子,還獨生子哩。」
「是噢?」她有些驚詫。
看得出來阿盛家裡應該很有錢,年紀輕輕就開了輛進口跑車,也不見他去上班,猜也猜得到應該是有個極富裕的家庭在撐他的敗家習性。
可是他為何對凌敬海言聽計從?
還沒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小莉又說了,「聽說阿盛他有次太擺闊,氣焰又高,結果讓幫派份子盯上,被綁到某個荒郊野嶺痛扁一頓兼勒索,整掉他半條命。想像不到吧?」
「嘖,這麼慘呀?」
「可不是嗎,那時就是凌大哥後中斡旋才保他四肢健全的被放出來,阿盛從那時就服了凌大哥,退伍後更乾脆賴上他,美其名是跟著學學做人處事的交際手腕,其實是愛死了待在凌大哥身邊的威風凜凜。」
難怪!她總算能理解阿盛為何甘心留在凌敬海身邊任罵任扁了。
「還有呀……小敏,你專心一點啦。」她伸手朝發怔的羅敏若眼前揮了揮。「你還記得凌大哥受傷的那天晚上,不是還有兩個男人?」
「要忘也很難?」她歎笑。
至少那個酒醉痞子令她印象深刻,無論他清醒時多有風範,但一旦喝醉了,言行舉止就瘋得叫人不敢恭維。
「我聽說他們的條件也不錯哩。」
這一點,羅敏若就接不到話來聊了。
一般而言,想躍上小莉閒聊的男性名單之中,年齡倒還其次,可多金是絕對不能省略的,而見小莉的興致這麼高,他們八成都是可遇不可得的金龜婿吧!
「說真的,我比較喜歡阿盛,他較合我的眼……」
是比較容易指使吧?羅敏若在心裡補上一句。
撇開凌敬海不說,那天出現在急診室的三個人之中,阿盛最年輕,也仍有一份未脫的稚氣,說起來應該是最沒閱歷的吧,她若想挑一個下手誘惑,也會挑他。
即使她缺乏聊興,唱獨腳戲的小莉依舊是興致勃勃得很,話題全兜在阿盛身上。
此時,電動玻璃門開了。
心微顫,羅敏若期待又緊張的望去,進來的不是害她神經緊繃的凌敬海,而是一位瞼上掛傷,托著左臂的阿嬸。
胸口的期待褪去,重新躍上的是一抹由淺至深的愕然與憤慨。。
她認得阿嬸,她是住在附近賣水果的歐巴桑。偶爾經過阿嬸的攤子,她都會咧嘴給她一個和善的微笑。
上了年紀的阿嬸有顆善良認命的心,也有個習慣施暴的丈夫!
「小敏呀。」阿嬸靦腆的臉上有著尷尬。「又要來麻煩你了。」
麻煩?羅敏若有一股想殺人的衝動,「他又打你了?」
阿嬸歎了歎,沖情很無奈,「我老公他不是故意的啦。」
示意小莉中止話題,去請林醫生過來,羅敏若和氣的將拘謹的阿嬸拉過來坐下,先掃了眼傷處後再微碰時發現觸感不對勁,且阿嬸的表情像是在忍著極大的痛楚。她不覺疾抽了口氣,倏然陰沉的眸中泛起薄薄的淚光。
這次那個禽獸竟然打斷阿嬸的手臂!
「很嚴重呀?」
不嚴重你會小心翼翼的托著嗎?她很想口出諷刺,但說不出口。對一個認命地奉守從一而終,有著婦德觀念的阿嬸,她無法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