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願死的人是自己呀!
嘉嘉呀,妳不能死呀嘉嘉……嗚咽梗在喉頭,激動的情緒將動作拖綬,慢慢的、一寸一寸的,眼看就可以摸到嘉嘉的腳了,加油、加油,就剩一點點了……忽地,她開始注意到一旁的嘈雜聲,還有雜杳凌亂的腳步。
「快點!快點看看,那邊那個女孩子還有沒有救?」
對、對、對,快點救救嘉嘉,求求你們,快點救救她,快點來救救我們哪。一聽到救援已至,鐵商秋的眼淚撲簌簌的流得更快。
「好。」熱心的支持者之一應著聲,順口還問了句,「你那邊那個女孩呢?還有沒有救?」
那邊那個?鐵商秋愣了愣。摩托車上不就只有兩個人,她跟嘉嘉啊,嘉嘉道會兒在前頭不遠處躺著,她也已經爬到這裡了,哪兒還有一個女孩子?!
「那個已經沒救了。」
沒……沒……沒……救了?
他們、他們說的那個沒救的人,不會是、不會是她吧!
哦,老天爺!
腿一軟,她原本趴著的姿勢在剎那間全貼了地……淚眼矇矓中,她瞧到了自己的身子竟然是……不著地的!
喝!她的身體……貼不到地上?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叫救護車了沒?」有聲音問。
「叫了、叫了。」有聲音回答著。
「那這個女孩……」
「等一下,那個女孩子已經死了,別碰她的身體呀,待會兒警察來時,不是還得照著樣子畫個人形……」有個強音制止了某些人的擅自行動。
聲音太雜、太陌生,太令人悚動不安了,鐵商秋停下了任何肢體上的移動,包括呼吸。驚惶失措的神魂恍恍惚惚,傻俊愣愣的呆杵著,她瞪大了眼,心緒一片空白的環視著恍如戰區的四周。
那個女孩死了,別碰她的身體,待會兒警察要畫人形……老天爺,誰能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究竟是誰死了?她嗎?可是怎麼會呢?
她沒有錯呀,騎了這麼多年的摩托車,她向來是最循規蹈矩的標準騎士,不超速、不搶道、紅燈停、綠燈行,黃燈絕不闖,要轉彎時也絕不會省略打方向燈的步驟,方才要穿越道路之前,她還從後照鏡再三確定沒有來車,這才迅速的騎越路肩呀,可是,怎麼會弄成這樣呢?
心中有疑,腦中有惑,待微一回神,鐵商秋這才發覺到,不知何時,她的身影已愈飄愈高,愈飄愈凝然了。
果然,噙著酸楚的淚,下唇被使勁過猛的牙齒咬出一道血痕,但她渾然不覺,睜著被淚水淹滿的眼,她由高處四下梭巡著,想瞧瞧到底事實是……倏地,全身一僵,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望著路上的某一點。
那是她,她的身體!
她……不,是她的身體,就這麼動也不動,靜靜的躺在因急速煞車而橫擺的車頭前方幾尺,仰望著天空,鮮血自額、腦、鼻、耳……多處冒出,好多好多處都淌著刺目心驚的紅色液體,眼未閉闔,似是死不瞑目……
呵,呵呵……鐵商秋想笑,但心裡酸酸的,怎麼也笑不出來……嗚……原來,原來不禁撞的不是嘉嘉,是她自己!
嗚……紅顏薄命哪,她稱不上是絕世紅顏,怎也命薄呢?
驚惶的心早已被麻木森冷的感覺給籠罩,康澤怔忡的坐在車裡,只半秒的時間,他驀然回神,急奔出駕駛座,努力揮去錮制身體與胸口的駭然,先朝較靠近自己,弓著身子倒在草叢的女生奔去,顫得厲害的指頭往她鼻下一伸,屏著氣息,鼓噪不休的心臟猛捶擂,緊張的等待著自己所期盼的反應。
未經數秒,一股微微、淺淺的氣息浮騷著他指側的肌膚,冷汗自他額際消滑了數顆。呼,這個女生還有氣!
胸口的氣息不敢稍歇,跨開長腿,康澤急步邁向仰躺在車前的女生,同一根指頭伸到她鼻下,忐忑的心僵持了一秒、兩秒、三秒……隨著時間的意拉念長,隨若指腹伸展數秒,仍感覺不到半絲生息。他心焦如焚的視線接觸到那雙半掩半闔的無神瞳眸,那教人驚心的眸神已渙散無光,毫無焦距,他下意識的伸手探向她胸口,卻感受不到代表生命跡象的起伏韻律;隨著冰冷寒麻的心境,他的手不知何時已慢慢移動,移向她的手,緊緊握著不放。
她的手好小、好冷;她的臉色白白的、冰冰寒寒的、涼颼颼的;她的人看起來造著完完全全的……死亡氣息!
她死了,這個小女生死了。怎麼辦?怎麼會這樣?他竟……他竟害死了一個女生!
怎麼辦?死了,她真的死了!
悵然盈心,鐵商秋凜著木然的神情,下意識裡,縹緲透明的她緩緩的挪移向已確定了毫無生息的自己。
承認吧,她死了,她是個再幾分鐘就會徹徹底底僵化的死人了。
原來,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渾渾噩噩、不知所以、天地之間任你飄遊閒蕩,人類對你再也無於無系,而她對人類也再無牽扯了。
死亡,教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茫然無措感。
「現在,我要何去何從?」無聲低喃,她瞪著自己冰冷的身體。
隔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怔仲的康澤仍是呆若木雞,跪在她癱軟的身體前,垂著腦袋,呆滯全寫在臉上、眼底。
而鐵商秋可就在這會兒完完全全的回過魂來了。
該死的豬八戒,是他,就是他!就是這只該千刀萬刮的豬八戒飆的車,就是這只該挫骨揚灰的豬八戒撞她跟嘉嘉的,就是這只該抽筋剝骨的豬八戒讓她芳華早逝的,就是這只該五馬分屍的豬八戒害她從此得不甘不願的了絕人心,然後不甘不願的當個人人畏懼的孤魂野鬼。
就是他!
豬八戒!
殺人兇手!
拭了拭淚水,鐵商秋吸吸又酸又澀的鼻子,忍了忍,實在是氣不過了,怒哼一聲,她猛揚起腳,狠狠往他的身體踹過去。就算踢不死他,將他踹得半死也甘願。悲憤激發了體內殘暴凶狠的念頭,但她發現自己無法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