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嘉嘉,她哭得更凶了。
原本還想嘉嘉既然沒死,那她上醫院探視嘉嘉也就罷了,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結果……恐怖得很哪,醫院的遊魂真不是普通的多,不是普通的冷漠,也不是普通的教人膽戰心寒,毛骨悚然,她都已經是個鬼了,那種冰寒寂寥的陰驚晦暗氣氛,她連一秒都待不下去,沒膽子繼續待在那裡,她退了出來,在醫院外頭耗了大半天,還是沒見到嘉嘉的魂魄在眼前飄晃。
所以,至今她只知道嘉嘉仍昏迷不醒,有可能隨時跟她一樣成了鬼族一員,也有可能最終會變成植物人,當然,他們也並不排除嘉嘉會清醒過來,可是,無論是時可能性,她勉強可以確定的是,嘉嘉還沒有死!
可是……昏迷不醒,甚至可能會成為植物人的下場……那跟死了有什麼差別?
躺在床上的人若是她,她鐵定巴不得乾脆死了算了,畢竟,早死早超生嘛!
可如今,嘉嘉仍是生死未卜,而且,她至今仍未見到嘉嘉一面哩。
「我……」垂著頭,任憑鐵商洛隨著一聲聲、一句句話,重重的拳頭也一拳一拳擊向康澤的胸腹,他凜著酸淚,半天說不出一聲對不起。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如果一千句、一萬句對不起就能將一切從頭來過,他願意,他該死的萬般願意,可是……
鐵商洛像是忘卻自己的拳頭皆蓄足了勁力,心中的悲慟隨著情緒的宣洩,他一拳拳擊向絲毫沒有反擊意願的康澤,未幾,他的拳頭竟磨破了皮,細細的血絲散佈在拳掌肌膚。
而康澤更慘,他的身上血跡斑斑,模樣恐怖又狼狽,卻始終一言不發的任由鐵商洛拽向胸口,狠狠的一拳又一拳往身上添傷口……
瞧這光景,原本在一旁搖旗吶喊的鐵商秋又慌又急又駭然。
「哥、哥,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心一急,她忙慌張的伸臂想扯住哥哥的飛拳,怎知撲了個空,整個身子騰空掠過……眼淚汪汪,她整個腦袋都麻了,「哥、哥,不要打了啦,再打下去就會死人的。」再多來幾拳,這康澤就算不死,也鐵定廢手、廢腳。
不是心疼康澤那傢伙的傷,是害怕哥哥一個不小心將他給打死了,會因此而吃上官司的。
而且……那康澤人高馬大的,為什麼都不還手?她很好奇,儘管是酸淚漣漣,她心中仍有滿滿的凝惑。
再怎麼說,他們家有拿一筆錢出來了呀,不是嗎?為什麼還任憑哥哥開扁呢?難不成他真那麼愧疚撞死了她?
心中的不解教鐵商秋怔在原地,渾然不察哥哥是幾時終於住了手,也壓根不知道急喘著氣的他沉著臉,二話不說的揪著看起來只剩一口氣的康澤的雙臂,往吉普車走去,跳上駕駛座,迅速往醫院的方向急馳。
奇怪,那康澤不是有被虐狂吧?
隔了許久、許久,鐵商秋的腦海中仍盈滿了這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我眼睛一閉,玩完了,你們也不必那麼大費周章,別浪費錢花大把的銀子買什麼風水好、氣氛佳的墓地給讓我躺,也別弄什麼電子花車之類的噪音來騷擾我,隨隨便便買副還過得去的棺木,一把火燒一燒,雇條船,將骨灰拿到海上灑一灑,省錢省事,萬事OK--
沒想到,她曾隨口的一番笑言,竟這麼快就成了真實!
「結果我才十八歲,根本都還來不及實行任何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年輕主張,連最嚮往的大學生活都還沒過上個半天什麼的,這條命居然就這麼結束了。」輕歎一聲氣,鐵商秋悵然的看著自己的葬禮在家人哀戚的情緒裡進行。
喪事前半段,確實是依著她的一語成懺而行。
沒有喧擾煩人的鏗鏗鏘鏘,也沒有聽了會斷腸的五子哭墓,就在殯儀館側角的廳堂裡,簡簡單單的儀式,樸實無華的棺木,幾來她最喜歡的瑪格麗特伴在身旁,然後,她曾生存過的證據就隨著一把熊熊火焰給化得一乾二淨了。
喪禮後半段,就讓她心裡有點不是很舒坦了。
不願意捧在手心疼寵了十幾年的寶貝女兒,這輩子的人生真就這麼隨著海潮而船過水無痕,爸媽他們算是相當有心,挑了棟坐落在他們眼中算是山明水秀好風水地帶的靈骨塔,花了幾十萬買了個顯眼的好位置,淌著淚水、紅著鼻心,將她燒得只剩沒幾公克重的殘渣給供了進去。
嗤!在心裡,鐵商秋是很感激他們的用心良苦,可好歹要供,也替她找個熱鬧一點的地段嘛。
靈骨塔的位置是在所謂的市郊,但在她眼中,卻彷彿是置身在某處荒郊野嶺的山腳下,冷冷清清得很。唉!沒想到還活著時,為了聯考拚命死K書,哪兒也不敢跑,這會兒連到了陰間也沒得熱鬧一下。
而且,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送到火葬場火化的心情……很澀,百般滋味在胸口翻攪不休,直想尋個清幽的地方哭個三天三夜。
噙著淚,鐵商秋驀地別過臉,忽然瞧見一張臉,是他,康澤。
他神情哀戚且木然的杵在一旁,眼神僵滯死寂,整個人像是根柱子似的石化了,動也不動,任憑週遭森冷的寒風刺骨繚鐃他全身。
怎麼,他是來送她最後一段路的?啐!真那麼有良心?
她悲愴萬分的心中沒有感動,只有又濃又稠的憤慨與不滿,只再瞥一眼,胸口驀然抽搐著哀慟,抑不下的心痛難忍讓她憤怒的撲身上去,雙手緊握成拳,拚了命的想打他、喘他,狠狠渲洩心火……「哎呀!」
一個踉蹌,鐵窗秋跌趴在半空,垂首望著自己透明的手、胸、腳、全身,酸澀難當的淚水像潰了堤的水流,撲簌簌的滑下頰頷。
忘了,她渾然忘了自己此刻的淒慘下場,還妄想對人家怎麼呢,動手動腳全都沒個屁用,每一個蘊足了力勁的拳腳全都穿透他,就像是對著空氣耍拳術般,無論她如何踢、踹全都徒然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