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清醒過來的老大夫指示下,冷蒼昊與白佑濤兩人正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將白維霖給移了開來,正準備移上鋪滿了厚乾草的軟架上;而就在這個移動中,終於見到臉上沒有半絲血色的白維霖微睜開了眼,但是透過半瞇的眼,他連亮光都沒有來得及探察,就又昏死過去。
龍毅夫身子猛地一緊,「我會帶她回來的。」他堅定的跟冷蒼昊點點頭,推開老人就待走開。
沒想到耄耄老人反而更將整個身體擋在他眼前,「小哥,我跟你們一起去。」
活了大半輩子,他可沒白癡到看不出來剛剛那兩雙冷厲的黑眸交換了什麼訊息,那個老大那一眼,簡直就是要這個較和善的小哥用盡所有的方法,將她帶下山來,這他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雖然不是非常清楚畢綠的情形,而且她那宛如出水芙蓉似的脫俗臉蛋永遠是那麼的冷冰冰,又不愛說話,甚至見了人也不怎麼理睬,可他心裡卻很怪異的知道,那畢綠是個好姑娘,他不能任他們對她使強,縱使他跟去也著實是無法可施,但是,多一個人總是多個腦子想辦法呀,或許可以好好的將畢綠那小姑娘給勸下山來。
「老丈,不必……」
「我可以勸她下山。」強燃著信心,耄耄老人打斷龍毅夫的話。
「真的?」重新以另一種眼光審視著眼前的老漢,龍毅夫不置可否的挑起了眉,「為什麼?」
「因為上回老漢在半山腰打獵時,捉著了一隻全身覆滿白皮毛的小狐狸,那小狐長得實在是頗具靈性,而且一雙滴著淚的眼珠子猛瞅著老漢,老漢一時心軟沒有殺了它,待下山時卻被她給攔住了。」想到了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但眼底卻滯著令人心憐的淡悉,耄耄老人不禁歎了聲,「那小狐原來是畢姑娘養的,我二話不說的將它還給了她,她曾允諾過會還我這份情。」
全身白皮毛的一隻小狐狸,真是稀有得很,想當時就這麼剛一觸目,他就心疼不已的怨著自己的殘忍了。
多讓人發憐的一個小東西啊,身上還散著股淡淡卻沁心的藥草香,看那情形應該是被照顧得相當好,發亮的以柔軟白毛新上那對似有靈性的眼眸,在陷阱中瞧見他的當兒,耄耄老人就已經決定要放它一條生路了。
只是它受了傷,後腿被尖樁給刺出了個洞,他才會捉它下山,想替它找個草藥大夫療傷的,碰巧被尋著它的足跡迎上來的畢綠給堵上了。
在當兒,她可也的確是大大的駭著了他。
姣好卻略顯嬌弱的身形就這麼冷森森的往他身前站定,一雙陰沉不見熱度的漂亮皓眸直盯著他與他手中的小狐狸閃爍,若非手窩中的小狐狸見著了她便難掩興奮的動了起來,引回了他的神智,要不,他八成會被她的悶不吭聲及凝視給攝去了魂。
「畢姑娘親口應允承諾的。」耄耄老人再次肯定著自己的話。
「啊!她不是啞巴?」說這話的人臉上有些失望。
快速的狠瞪開口的人一眼,龍毅夫沒再吭氣,只是一舉手,將老人扶上了冷蒼岳剛牽來的馬背上,「那有勞老丈陪我們走一趟了。」
不管老人說的是真、是假,多一份準備準是沒錯的;況且,若老人說的是真,到時動之以情不成的話,也可要求那女人還老丈的情。
反正只要盡量不要對那女人動粗,所有的幫助都可以用上,他龍毅夫一向都秉持著不對弱者動手的原則的!
第二章
白維霖覺得自己好輕鬆,彷彿沒有半絲重量的似的,他發現自己的雙腳竟然沒有沾地,而且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飄然又自在的魂魄遊蕩在半空,心傷且疑惑的望著床邊的人來人往及……床上的自己?!
怪哉,怎麼他人在這裡,還能看到另一個自己?而且,老大跟夫子他們為何臉色那麼凝重?老爹跟娘怎麼淨是杵在床頭掉著眼淚?還有維姬,我的天哪,他們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還有,那個床上的自己,怎麼臉色那麼慘白,醜得就像他很不喜歡見到的——死人?!
幾乎是立刻的,白維霖腦門「轟」的一聲,震得全身被抽離了空氣般的怔愣,慢慢的抬起手,他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雙手。
它們是透明的,就跟那些燃了火的細縷煙苗兒般,透明中帶了些許的灰白!而且不但他的雙手是透明的,他的腳也是透明的,他甚至能透過自己個兒的肚子,瞧見身後的那扇牆板,老天爺,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不是……死了?!
望著腳下的那些人,每張臉上的哀戚與陰凝再再都代表著他所懷疑的真實性,他真的死了!不——
哀慟的長吼一聲,白維霖陡地跌降著騰在空中的身軀,虛軟的雙腿直往地上滑去。
不、不、不、不!他無法接受自己是個死人的事實,他無法!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情還沒去實行,例如……呃……
慌亂且難得的用腦子想了半天,很用力的思索了半天,咬牙切齒的追想了半天,最後,儘管是在這種自己說不定真的嗝死了的關地關鍵時刻,白維霖竟然仍不由自己主地笑了起來。
太可笑了,他竟然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想實行的事呢!
心裡苦笑與自嘲慢慢的擴大了起來,白維霖悲憐著自己,原來生命之於他,竟然是無牽無絆的,除了與他有血脈相連的至親外,就屬老大他們這一票親如手足的兄弟了。
但是,除了牽掛,他竟找不出半絲可以留下自己的理由與原因。
瞧著無力的哭倒在父親懷裡的母親,妹妹維姬慘白著臉依附著床柱,身兒像根細微的柳枝無力的攀附著,父親哀聲歎氣的紅著眼眶、搖著頭,老大死沉又陰尺的倚牆而立,看得出來全身繃得死緊……老天,他也不想那麼快離開他們哪!
但是,或許真是自己的陽壽將盡,這種事情是無法強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