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維霖是個細緻中帶著粗獷神采的出色男人,喟然輕歎,畢綠瞅著他不省人事的出眾臉孔,難怪林秋柔會為他輕生而不悔。
他快死了!憑經驗,畢綠很容易就感覺到,在這個沒有半絲動靜的胸膛下,他的生命已經開始降至最低了,再不救他,他真的就完了!
但是,緊緊的閉起了眼,畢綠無法讓自己伸出援手去救白維霖,因為他是個害死林秋柔的劊子手,雖然並非人聯想手奪走了林秋柔的性命,但是,她為他輕生卻是不爭的事實,這個心性殘忍的男人,一如多年前殘暴的奪去了母親珍貴性命的那些男人!
沒有一絲遲疑,她不讓自己有心軟的機會,又站起了身。
「嚇!」
豬兒的尖嚎聲喚回了畢綠的注意力,幾時豬兒已經溜到床上了?而且竟然定定的貼著那個男人的身側坐定;更令她不解的是,它眼中竟然露出哀示的眼光,在望了白維霖那張沒有生氣的臉龐後,就間不容緩的移駐在她的視線裡。
它要自己救他?!有些吃驚、有些不解,畢綠沒有吭氣,只是眉兒微擰著,剛出娘胎就被她救回家飼養,這些年來,除了她跟樸泰修外,豬兒對旁人一向都是有著極大的戒心,但是現在它竟然為將死的他求情?這個叫作白維霖的陌生男子!
死死的抿著泛白的唇瓣,黯沉的微搖了下頭,畢綠驀地狠下心來往外走,但堅決的身子再一次的被人給攔了下來。
「畢綠姑娘,我知道這樣勉強你是不太好的,但是……」蒼老的聲音顯得很為難,「並就看在老漢的份上,救救白維霖吧,他是個不錯的孩子,不該那麼早就離開的。」
是那個自己曾對他有過允諾的老人!畢綠沒忘記自己還欠他一個承諾,而在這種時候,老人會出現在這裡絕對不純粹只是探望而已,緊閉著眼半晌,畢綠低吁一聲,緊咬著牙根,終於認了分。
猛地旋過瘦嶙乏力的身軀走向床畔,她二話不說的伸手就開始解開白維霖的上衣,動作迅速卻仍是輕柔的,她沒忘了他是個快沒了命的病人。
自眼角瞄見那幾張發怔又驚喜的臉孔,她終於開了口,嗓音冰冷但仍顯清脆:「我要大量熱水、白布、十枝藥十雨長的木條……」
頓時,房裡的人開始忙碌了起來。
第三章
白維霖覺得很嘔!憑他以往的名聲,雖然他的確是花名在外,可也不是什麼登徒子之類的惡霸,但是,這個女人卻是對他一臉的不屑與鄙視。
這表情毫不遮掩的露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硬生生的就將還浮在半空中的他給刺得直想喊冤、喊痛。
雖然沒有人問出她不願意救自己的原因,但是見她從頭到尾就是一副漠然以對的倨傲模樣,這教一向與姑娘家都關係良好的他怎麼忍得下這口鳥氣呢?
這輩子,白維霖自問還不曾勉強過哪個姑娘喜歡他,因為沒這種必要,反正不管是自個兒白族裡的姑娘,或者是大理、騰沖的姑娘們,全都是她們自己倒追過來的,他根本犯不著花心思去討好誰。
可就沒料到,怎麼會有人竟然憎恨他到這種見死不救的程度,尤其是一位未曾謀面的小姑娘家!這個叫畢綠的女人真不是普通的狂妄,他是何時惹到她的,怎麼腦子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白維霖氣死了畢綠又傲又冷的冰霜模樣,但是,該死的!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冷若冰霜所吸引了。
「畢大夫,白……」在一旁幫忙扶穩畢綠接回白維霖斷骨的冷蒼昊想陳述自己的擔憂,但是卻又驀然停住了口,因為萬一她的回答不是很樂觀,這可是會折損了大家的希望。
畢綠冷冷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明亮的眼神裡有著譏諷的促狹,「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簡簡短短的十個宇,但是襯上她那副似笑非笑的詭譎嘴角,差一點沒讓仍像個沒事人般杵在一旁,觀看眾人忙碌的救著自己的臭皮囊的白維霖給氣得吐出鬱悶的胸血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萬一他真就這麼兩眼一睜的回過魂來、順了氣,豈不是代表他是個——大禍害!這女人講話真不是普通毒辣,太過分了。
白維霖氣得轉頭就想順勢往上方的白茫茫空間飄上去,遠遠且迅速的飄離這兒,再也不要聽到半句由畢綠口中吐出來的酸言冷語。
哼,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嘛,幹麼要這麼貶損自己的自尊與肉體來讓她踐踏?就算是萬分不捨離開這個還挺有趣的人世,但他就偏不回自己那副怎麼看都是順眼得不得了的臭皮囊,看她還能怎麼辦!就讓她「百醫百順」的大好名聲毀於一旦好了。
「你為什麼這麼恨白?」靜了好一會兒的龍毅夫突然說出他心中的疑惑。輕輕的抬眼睨了他一眼,畢綠隨即伸手拿起白家人依她吩咐所搗爛的草藥敷在白維霖身上,沒有回答他的話。
但是,卻讓已經快氣暈了的白維霖捕捉到埋藏在她眼底的傷痛。
他發覺自己輕飄飄的身子很莫名其妙的逐漸凝重了起來,原先的賭氣想法也一點一滴的消逝無蹤影,而這變化,只為了探究出現在她眼底的神色,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為何眼中會有那麼濃且深的哀愁與痛楚呢?
「你不認識白。」龍毅夫很確定的又開口說著,「但是,你知道他。」
畢綠倏地擰緊了眉峰,緊抿起唇,快速卻仔細的將最後一道傷口處理好,「三碗水煎熬成一碗湯藥讓他服用,我明天會下山替他換藥。」她簡短交代著,經過椅子邊時順手撈起了開始打起瞌睡來的豬兒,便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走出房間,也沒有回答龍毅夫的話。
房裡的幾個大男人,被她這有如逃命般的敏捷和沉穩的去勢給震得目瞪口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