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的身軀驀然僵凝,眼裡疾掠過一抹森冷的恨意,忽的,靳姬心中泛起了摻著沉暗的感觸,她會不會觸到阿正的椎心之痛了。
「阿正,連翠萍是誰?你的朋友?」他的朋友她幾乎已識得全數,而連翠萍是個陌生的名字。
「朋友?她這麼說?」
「沒,我自己猜的。」剛剛,阿正似乎打鼻端哼了聲呢,輕咬了咬唇瓣,她謹慎的進一步詢問,「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鬆開攬著她的手臂,許正揚坐正身子,刻意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是或不是。
阿正沒說,那就代表是了!一直以來,他心底深處有個結,難解的結,靳姬相當的清楚。但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些糾葛是何時束縛住他的思緒,也不知道它們是何時開始鎖住他的快樂,可是,今天晚上她瞭解了,只因為它不肯放過阿正,而阿正也不肯放過自己。
此時此刻,他的神態明明白白的揭露著,「連翠萍」這三個字是個天大的禁忌。
她打心坎兒泛著難過,不知是為他,抑或是為自己,反正,靳姬覺得情緒突然之間變得好糟糕、好低落。難怪,難怪阿正不喜歡快樂的滋味,這個連翠萍曾重重的傷害過他的感情?
「她是你的女朋友?」不願再將以前這兩個字補上去,只因為在阿正心中,「她」並沒有成為過去。靳姬的心開始淌著淚水。
「不是。」那女人早已經與他無任何牽扯了。
「你是在敷衍我,還是敷衍自己?」
「這事你別管。」他不願再提連翠萍,尤其不願小姬談論起她,讓小姬知道連翠萍的存在已屬不該了,小姬不該這麼多事。
「為什麼要我別管?你……阿正,你還愛著她嗎?」這話問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愛?哼,我恨她都來不及了,別將你口中的愛字給污蔑了。」
「你恨她,所以你一直將她給記在心裡?」
「我沒有將她記在心裡,她不配。」冷冷的話出自許正揚的口,冰霜似的神情封住了他任何的心思。
「你還記著她!」目光凝然,靳姬不自禁的紅了眼眶,她寧願阿正火冒三丈的將怒氣爆吼出來,也不願他這麼尖銳陰沉的冷言冷語。
「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這麼篤定我的心思。」
「我只是……希望……你……」見一雙陰鷙黑眸瞪視著她的膽怯,她有些說不出話。她真的是很希望見到自己所愛戀的人能快樂,縱使他的快樂不是她所能給的,但只要他快樂,她可以別無所求。但面對他在瞬間便又縮回讓寒霜層層塵封的殼中,她有著不知所措的茫然無助。
「我……我還是回去好了。」她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自處,是該繼續留在這裡軟言軟語哄出他的心事,還是……
「隨你。」許正揚替猶豫不決的靳姬下了定奪。
這冷咻咻的兩個字將靳姬的淚水自胸口逼出眼眶,猛旋過身,她緊咬住下唇衝出大門。
一下午的等待,絕沒有想到她等到的竟是令人難堪又傷心的冷言對待。
***
許正揚沒有追出去,縱使是掛心著她就這麼衝出去會不會有事;縱使是實在很想將她拉回來,好好的撫慰被他所傷的心;縱使是想留住她,什麼也不談、什麼也不做,純然只想就這麼將她留在身邊……
想極了有她的陪伴,但他沒有讓自己採取任何動作,就這麼任她離開他。踉蹌聲,緊接著是車停、開門、關門,而後疾馳而去。
小姬走了。
許正揚疲憊的身子靠向椅背,闔上眼又累又困,可他卻該死的睡不著。沉忖整夜,心中、腦海除小姬,還是小姬,全都只有她,忍不住的,他自心中逸出長長的一聲歎。
初時,望著小姬,有著那麼短暫的幾秒,他偶爾還會在恍惚中將她與連翠萍串成同一個影像。這種機率雖然不高,但卻曾有過幾回。但就在某一天,他猛的驚覺到,望著小姬時,她就是她,他怎麼也無法再將連翠萍自腦海中浮出,連翠萍的一切已完全被小姬取代了。
但今天是出了什麼差錯?驀然自她口中聽到連翠萍的名字,他的憎恨仍壓抑不住!
小姬說得沒錯,因為自己仍恨著連翠萍,所以一直將她埋在心裡,雖然不是他所願,但仍舊是個不爭的事實,他還記著她——連翠萍!
結痂的心結在強行剝開後,除了殘存的憤慨,竟少了以往的鄙視與仇恨,不是沒有,是淡了、淺了,再沒多餘的心思去計較還剩餘的傷痛。
沒有徹底的掏出心,尚不知癥結所在,但經過了今晚的面對,他不得不承認,連翠萍這個名字真的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怎麼也沒料到,封鎖牢固的冷漠心緒竟會被個天真無邪的傻丫頭給一點一滴的蠶食分化得透徹。他一直是習慣隱藏在黑硬陰森的保護色彩裡,誰知道超級樂天性子的傻丫頭一出現,輕易的就將他沉積多年的保護色給化成一攤透明的水霧,散在她和煦如風的薰陽下。
曾經,連翠萍在背叛他後,盡了一切心思,千方百計的冀望能得到他的親口原諒,但他都不給。而如今……為了小姬,他想鬆開自己的心了,只因為不想在完全敞開胸懷接受小姬之際,心中還糾著個沒有必要的結。
小姬對他的千般好、百般愛,他看在眼底、暖在心窩,但卻是無以回報,現在所能回應她的就是一個全新無礙的許正揚,這是她該得到的。
***
閉上眼,發自心底的一聲長吁,許正揚難得的心情舒暢,小姬也該到了吧?嘖,她是屬烏龜的啊,動作真慢。
一待徹底的悟透自己的感情歸屬後,每每在思及她的點滴時,不由自主淺淺的笑容便自他微抿的唇畔綻出些許。
而悄然無聲踱進辦公室裡的靳姬看到的就是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