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心腸好,她感激。可他真是不識相,是沒瞧見她忙著填飽肚子呀?還笨得一直煩她!
「慢點嚼,小心噎著啦。」於應琅不厭其煩的提醒著。
「放心,我命大得很。」
「但也沒必要吞得這麼賣命吧!」
「要你管。」
「嘖,我手中還有肉包子呢。」輕擰眉,他笑著提醒她稍安勿躁。
赫,她忘了這一點。
狂吞猛咽的動作頓了頓,沈桐鼓起油嘴,算計的視線瞟了他一眼,再移到他手中的肉包子……眼珠子一溜,她驀地有了主意。
「要不這樣吧,你將包子全都給我,然後,你想知道什麼事情一併問完,這樣豈不就皆大歡喜了?」
衝著這句皆大歡喜,於應琅相當爽快的將手中的肉包子全都塞給她。
「咦?!」真難以置信,怎麼回事?這傢伙還真這麼配合?
「吃吧。」包子橫豎本來就是要買來孝敬這孩子的,早給晚給都是要給。
一般而言,人的肚皮若餓得過分,難免脾氣會壞上一倍,他能諒解這孩子的不耐煩與萬分勉強的配合。
「呵,謝謝大爺的慷慨。」極盡敷衍的丟了句謝言,沈桐忙不迭的繼續當起吃飯皇帝。
可瞧著瞧著,於應琅的眉心逐漸緊鎖。
什麼叫做餓死鬼?今兒個他可是親眼瞧見了;老天,這孩子怎麼餓成這樣?搶肉包子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迅雷不及掩耳,包子一到手,便心急嘴快的連塞兩個人嘴……他從來不曾瞧過有人餓成這樣。
幾不可感的歎了歎,見孩子當真因貪快而被噎著了,於應琅不禁下意識的伸手拍了拍她嗆咳不止的背。
這孩子究竟餓了幾天?
「謝啦,那口包子被我吞下去了,你可以停止打我的背了沒?」總算順過氣來,她瞅瞪著他。
如果不是因為續命的肉包子是他賞的,她還真想懷疑他是不是乘機修理她!
「呀,大使勁了?」輕聲致著歉意,他收回手。
「你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呀。」前前後後一連吞進了四個包子,空了幾天的肚腹總算稍感滿足了。豐潤粉紅的舌尖輕剔著前排貝齒,沈桐放慢吞嚥的動作,睜著大眼仔細的打量他,努努油膩的嘴角。「你不是有一大堆問題?可以開始問啦。」她飽了七分,語氣也不禁放軟了七分。
不可否認,撇開他溫溫吞吞的性子不說,這酸儒的長相、態度跟言行舉止都相當令人賞心悅目又信服。
於應琅聞言微怔,倏然失笑。
這孩子雖然口齒伶俐又性情刁鑽火爆,但,倒是挺言而有信嘛。
「方纔那位是你的娘親?」
「誰?」靈活的黑眸一溜,她立即了悟他瞧見了她落難被趕的難堪。「噢,你說那個老賊婆呀?」
老賊婆?瞧小傢伙說得咬牙切齒,可見平時絕對沒有得到善待。
「正是她。」輕喟,他沒試圖糾正沈桐口氣中的不肩與不滿。
「我呸,想當我老娘?她配嗎?」
「那,她是誰?」他再問。
既然不是娘親,又為何敢在眾目睽睽下對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說喊說打的?
「你八成是看不過她對我動手動腳吧?」見他微點頭,她狀似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這都得怪我那無緣也無心的爹跟娘,他們將我跟半罈燒刀子一塊兒托給了那個黑心肝的老賊婆後,便撇掉我偷溜了。」說到這,她嗤聲迭迭,還忍不住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我呸,跟著她大半年,也替她掙了不少銀兩回來,今兒個不過是打爛了她一罈酒,她就又開始要我滾了。」忽地她想到了身上的痛傷,悄然擰著眉頭,不由自主的揉起痛處。
肚子飽了,全身的感覺也回來了,跟他這麼一嘀咕,又開始感受到老賊婆賞她那幾個拳腳的厲害了。
肚腹的腸胃鐵定瘀血得厲害,嘖,痛死人了!
「她這麼做倒也是挺狠的。」見小鬼倏地嗤聲擰眉,他在心中歎起氣來。
雖然這孩子看似凶悍,性子又烈,可畢竟還小,老婦這麼惡聲惡氣的將他趕出門,那,教這孩子往後怎般是好呀!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沒關係,我暫時原諒她,反正,像她這種黑心肝的女人遲早會遭到報應的,她會不得好死。」
「唉,別隨意咒人。」於應琅淺笑著要她斂緩怨慰,又問:「你跟她住了多久?」
「往呀……」沈桐歪著腦袋想了想。「至少大半年嘍。」
「嘖,這麼久呀?」
「可不是嗎,平日挨她責罵怒吼、替她做牛做馬,累了大半年,我連個屁都沒對她放,結果呢?」想到她的生存價值竟抵不過一罈酒,心中就嘔。
「她對你真那麼不善?」
「就說了她是個黑心肝的老賊婆,又怎會對我慈眉善目呢。」
抿嘴,好半晌,於應琅才又開口。「話雖如此,可你,看來也挺福氣的嘛。」
「怎麼說?」莫名其妙誇她福氣?怎麼,這酸儒會看相?
「依你這孩子所言,在之前或是跟著老婦的這些日子,生活應該過得不太順遂,卻仍是長得圓圓潤潤的,怎不算是福氣呢?」眸心蓄起興味,他笑道。「瞧仔細點,還真像個教人忍不住想一口吞進肚裡的小丫頭片子呢。」但,是個披頭散髮,滿身髒臭的小丫頭片子。
日子雖然苦澀,嘴裡雖然是咒罵連連,可這孩子罵起人來精神奕奕,煞是逗人發噱;瞧他小不隆咚卻珠圓玉潤的體態雖不見悲淒,但不知怎地,更教他不自覺的想將這孩子護在翼下守衛;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心底真的起了陌生的不忍之心。
這孩子讓他心疼!
一個偶遇的孩子,凶悍且性急的年輕小伙子,面容雖然污黑仍不掩明眸皓齒的模樣,就只差腦門兒沒綰上個髮髻,耳畔沒垂掛閃爍亮眼的玉墜子,身上的衣裳不是姑娘家的裙衫……咳咳,天老爺,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明明,杵在眼前的孩子根本就是個小男丁,自己怎偏將他往姑娘打扮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