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經是達爾擔任她保鏢的第十天了,四、五天後他真要離開了嗎?當初他說得那麼篤定、面無表情的,似乎想再求他多留幾天蠻難的,不過看在她捐血給他救他命的份上,他應該不會說走就走,那麼無情吧!(這小妮子也不搞清楚,那天是誰為了救誰才受傷的。)
「要說什麼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我很忙,沒空在這兒跟你閒扯!」
達爾蹲在花園裡檢視著防備設施,故意語氣凶狠的說,這是為了避免她留下太多溫柔在他心靈深處,亦怕她放太多的感情在他身上,他告訴自己他不得不如此,其實他是害怕自己會陷得不可自拔。
纖纖,原諒我!達爾閉上眼,在心裡默念著。
少女情懷總是詩,怎能承受這麼大的委屈,纖纖眼眶中的淚珠又氾濫成災了,「對不起,打……打擾你了。」
「纖纖!」他反射性地喊住她,當他發現的時候已來不及了,因為她已轉過身,用那雙楚楚可憐的秋水瞳眸凝視著他。
他驟然回過頭,背對著她,「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我……」纖纖鼓起勇氣說:「我只想問你,四天後你真的要離開嗎?沒有一點點轉圜的餘地?」
她盯著他的背影,極為專心地等待著他的答案,是上天堂,抑是下地獄,只在一瞬間了。
達爾凝望著滿空的閃亮星辰,感情與理智在糾纏著,最後他把心一橫,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當然。」
纖纖倒退了一大步,泛白的朱唇微微顫抖著,以深情的眼眸看著他,「沒有一絲絲眷戀?」達爾倏地回過頭,牽強一笑,「沒有用心,哪來的眷戀?」
纖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那股即將潰決的情緒,「沒有用心?我不相信,那你為什麼要不顧性命的救我,甚至是那只沒有生命的花瓶?」
達爾微微一愣,繼而以銳利懾人的目光瞅著她,「我說過,在兩個星期內你是我的責任,至於那只花瓶,我只是順手一接,並不含任何意義,請你不要想歪了!」
他的口氣尖銳無比,不只刺傷了纖纖,更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你騙我,還記得你受傷時偎在我懷裡所說的話嗎?『它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它粉碎掉,那樣會粉碎了我的心』。」她傷心脆弱地復誦著他曾說過的話。
「哈……受傷時說的話你也信,況且當時我疼得迷迷糊糊的,哪記得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這種鬼話也只有你這種單純無大腦的女人才會相信。」他昂起頭狂笑了幾聲,眸光寒利似劍;然而他的心卻刺痛如刀割。
「你好殘忍——」
纖纖退縮了好幾步,早已心如死灰、瘡痍滿目。
「不是我殘忍,是你太傻!」
該殺的!看見她受創的容顏,他居然會疼的發狂!他深呼吸著,以抗拒心底那股翻攪的刺痛。
「愛只有真與假,沒有智與傻之分,就算我愛得傻吧!我也心甘情願,至少我愛過。」她力持鎮定,鼓足最大的勇氣說出她心裡最懇切的愛意,希望能喚回他的一點關心、疼惜,即使他不能回報以愛,她也心滿意足了。
「愛?你不愛我,充其量你只不過是對於我的一些英雄行徑感到癡狂,就像現今的一些小女生看見她心中的偶像一樣,這只是個過渡時期,不要執迷不悟了,等過些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對我只是一時的崇拜。」他閉上眼以遮上那忍受著巨痛的眸子,繼續的把話說完,從外表看來他就像是個沒血沒肉的冷血動物。
「不——」
纖纖掩住嘴,緊咬住下唇,拚命的搖頭,他怎麼能這麼說,她對他的愛絕不是表面的假象,而是日復一日的情深。
「進去屋裡,外面風大。」他快要承受不住她的淚,只好趕她走了。
「是我不漂亮,不夠溫柔,所以你不喜歡我?」她撐著即將被擊垮的心,硬是不肯走。
「不關這些,別再問了。」他依然沒有回頭看她。
「若是兩個星期的期限到了,蕭大哥還沒回來呢?你是不是一樣不打算管我。」她賭著最後一絲希望。
「不會的,你是他最摯愛的女人,他絕不會丟下你不回來的。」不自覺中他的音調伴著沙啞與顫抖。
「我懂了,我在他心中是最摯愛的女人,在你心中卻什麼都不是,偏偏我不愛他,深愛的人是你,所以你說我傻是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追求的是真愛,即使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她神情恍惚,嘴唇因咬傷了滲著血而不自知。
「相信我,蕭墨榕絕對會給你真愛。」這句話,他說的極為無力,但已足夠貫入纖纖的耳膜。
「那麼,你能給我嗎?」
「我給不起。」
纖纖被他語氣中的決絕及無情傷得瑟縮打顫,她只能攀住最後一絲力氣不讓自己倒下。
「難道你就要讓我傷心,你才能得到解脫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幾近昏厥地嘶吼著。
「夠了!」
達爾遽然旋過身,竟發現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彷若楊柳一般,他猛地接住她,這才看見她唇角的血跡和蒼白的面容是那麼的令人怵目驚心,這種強烈的對比色彩差點撕碎了他的心、他的夢……
「纖纖……」
她說的對,你是何其殘忍呀!沈達爾!
***
望著床頭蒼白的容顏,達爾半晌也吭不出半句話,在他諱莫如深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是愧疚嗎?還是悔恨?
他那雙粗糙的大掌緊緊握著纖纖的玉手,彷彿想把自己體內全部的熱氣傳至她身上,可是良久,她那張白皙的臉蛋依然看不見些許紅彩。
他錯了嗎?他說那些重話只不過是想救她呀!免得她愈陷愈深。
愛他是不智的,終日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他根本沒資格談愛情,她有蕭墨榕完全的愛,又何必貪求他那份殘缺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