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呀!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長得俊美、長得脫俗也就算了,連名字都這麼唯美,又是滄海、又是若潮的,一江春水,瀲灩若潮,多麼詩情畫意呀!」
若潮輕笑出聲,「你該去讀中文系。」她總算見識到何謂少女情懷總是詩了。「別心理不平衡了啦!你的名字也不錯。你知道我一向喜愛唐詩宋詞,而宋詞中的釵頭鳳,又名折紅英,不曉得劉教授是不是取自於此。」
「少來了,我家那糟老頭哪有這麼浪漫,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啦!」劉紅英脫了她一眼,像逮著她的小辮子笑謔道:「真正該去讀中文系的不曉得是誰喔!」
「我不否認對中國文學有相當程度的熱愛,但是誰教我是獨生女,父親唯一的掌上明珠,我實在不忍心爸爸年紀這麼大了,還要為雜務煩心,這龐大的家業,我早晚要接下來的。」
若潮的母親是罕見的美人胚子,但因體弱,不易受孕,直到近中年時才老來得女,也就是她。那時,父親已年近五句,而母親也因高齡生產,所面對的危險性不可言喻,在生下她後,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事對父親不啻是一大打擊,然而,他很快的自喪妻之慟中走了出來,獨立撫育妻子留給他的女兒,以雙倍的心力來愛她。
在失去愛妻後,若潮是他的全世界,他將全部的愛,都留給這唯一的女兒,怕她冷、怕她餓、怕她孤獨寂寞,怕她有一丁點的不快樂、怕少了母愛的她遺憾委屈……
點點滴滴,二十年來,她的感受是那麼的深刻。她深知自己是父親活下去的支柱,往另一個角度來看,於她而言,父親又何嘗不是她生命的依靠,若失去相依為命的彼此,他們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他們父女情深,往往看得摯友劉紅英又轟又妒,直說:我家那糟老頭要是有江伯伯的一半就好了。
近來年,父親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她真的好擔心,本想早點畢業,到公司去幫他的忙,好讓他安心靜養,以她的聰慧,跳級讀書不成問題,但是父親卻要她順其自然,她知道他是不忍她年紀輕輕便背負大多的壓力,寧可自己多操勞些,以給愛女一個無憂的青春年歲。
父親總是這樣,什麼事都替她著想,一丁點苦都捨不得她嘗,每想到這兒,她的心就好酸、好疼。
她有個全世界最好的父親,二十年來,她一直都知道。
少了母愛,她並不遺憾,因為父親綿密的關愛及寵溺,給了她完整無憂的成長空間、優渥而不虞匱乏的物質生活,讓她有如被捧在掌心呵疼的天之驕女,她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
終於讓一干花癡望眼欲穿的等到了千呼萬喚的時刻,站在禮堂內的若潮,發現到一臉雀躍、雙眼發亮的人還不只劉紅英咧!更正確的說,能以鎮定,平常心淡然處之的,十根手指大概就數得出來了。
這場演講,並沒有嚴格規定什麼系的同學該參與,但是所有八竿子和商業沾得著邊的,全都投奔而來了,擠得原本偌大的禮堂幾乎爆滿。
唉,她搖頭歎息。看來,這位滄海學長的號召力還真不容小覷。
他究竟有什麼往力呢?只因為他那段人人頌揚的優秀事跡?還是他據說俊美絕倫的容貌?一抹好奇心不由得被勾了起來,待會兒,她可得好生研究,瞧瞧他何以令人如癡如狂。
好不容易大家坐定位,接下來就等這商圈的知名人物出現了。
不消說,又多話、又吵死人的劉紅英仍舊坐在她的身旁,而且一分鐘內,看了二十幾次表,時時引領而盼,她那猴急樣,把若潮給逗笑了。
「拜託!雖然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花癡,但你也用不著怕人不知道似的用力闡揚這個特質吧?」
「什麼花癡!你想被全禮堂的人圍毆嗎?」劉紅英示意她看一下前後左右。
還真的耶!唯一穩如泰山的大概只有她了。
「好了,別一到坐立不安的樣子,再五分鐘就十點了,你不會連三百秒都等不下去吧!」真是受不了!若潮已經開始替余滄海擔心了,怕他會被這群熱情的女人給生吞活剝。
她們並沒有等足三百秒,兩分鐘過後,他們那位頂著啤酒肚的禿頭校長出現在台前,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有的沒有的致詞,存心想吊足他們的胃口,瀏覽過幾張不爽的表情,若潮已經開始懷疑,這不識相的校長要是再多說一分鐘,可能開始有人要將瓶瓶罐罐往台前丟了。
好在,校長還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立刻結束他那段令人打瞌睡的的長篇大論,說出了眾人招待已久的話,「請各位同學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傑出的校友余滄海先生。」
掌聲如雷貫耳,若潮唯一來得及做的,是掩住自己的耳朵,她對音樂沒興趣,可別被震成了第二個失聰的貝多芬才好。
緊接著,她聽到一連串驚歎不絕於耳的聲音響起。
「快、快!若潮,你快看,他是不是帥得驚天動地!和旁邊的校長一比,真是俊男與野獸。」劉紅英已興奮得快要瘋掉了。
任何一個人和校長站在一起,都會變成俊男的。若期沒好氣地想,不以為然的仰首望去,她也呆了!
天!劉紅英真的沒有誇大其辭,這人真是俊得不可思議,就連國學造詣一向不差的她,都驚歎得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句子形容,最讓她失魂的,是那雙邃亮有神、燦若寒星的眸子。
「謝謝!謝謝各位給我這麼熱情的掌聲,真教我受寵若驚,本來自認『余如滄海之一粟』,早做好心理準備,以為會讓人給用掃帚給掃了出去呢!」
詼諧的談笑,逐去校長所造成的沉悶,活絡了氣氛,並且跳脫千篇一律的介紹詞,以極特別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紹,再一次擄獲每一顆年輕的心,搏得一致的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