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擺明了就是不對勁!」他凝起面容,這多年來的第一記笑,反而令他心慌。
「原來我已經失去愉快的權利了。」她輕輕地、淡淡地笑出聲來,沒有歡愉的笑聲,只充斥著冰冷與諷刺的意味,「你也知道我被剝奪了快樂的權利?很有自知之明嘛!」
「別跟我來這套,找太瞭解你了,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要我去查?」
「不用這麼麻煩了。」她走向桌前,從容自若的倒了一杯茶,輕啜了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水杯,盯視水面波紋,美麗的唇角再一次勾起令人失魂的淺笑,語帶恍惚地道:「怎麼能不開心呢?我一直都在詛咒他,是他害得我這麼痛苦,在我淪陷地獄中生不如死時,他這個罪魁禍首,怎麼可以得到幸福呢?會引起人神共憤的。」
「你口中的他,是你懷胎十月的兒子!你這樣的想法,才人神共憤!」石雲峰難抑激動的駁斥。
「你心中難道就只有卓文岳,除了他,你什麼都容不下、看不見了嗎?那我呢?莫懷呢?你怨恨我,我沒有話說,但是莫懷沒有錯,他是無辜的,他不僅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呀!」
她面無表情。
他苦澀地笑了笑,近似自言自語地又道:「我真傻!如果你心中對我或莫懷有一丁點的留戀,不會任卓文岳為了你鍥而不捨的追殺莫懷,眼睜睜看著莫懷一次又一次在死亡邊緣掙扎而無動於衷……
「我一直不敢讓莫懷知道真相,因為我無法想像,莫懷若知曉,將會心痛到什麼程度,你自己捫心自問,湯婉晴,你配當人家的母親嗎?」
「他不是我兒子!我從來就不承認他是我兒子!要不是你強暴了我,我不會懷下這個孽種,我恨你!更恨石莫懷,他根本就不該存在,是他毀了我的一生,我對他只有深惡痛絕!」她字字刨出她錐心的恨。是誰將大家陷於如今的局面?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他今日又有何資格來指責她?
「我沒有強暴你!你這麼說有欠公允,當時我並不知道你——」他痛苦地閉了閉眼,「錯已鑄成,我用了整整二十七年的時間來承受苦果,這還不夠嗎?你到底還想怎麼懲罰我?我是怎麼對待你的,你會不清楚嗎?你還想要我怎樣?」是不是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她才會滿意呢!
「你以為我希罕嗎?我唯一在乎的人,始終只有一個,你卻用卑鄙的手段強奪了我,而今,三兩句話就想文過飾非嗎?告訴你,石雲峰,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的!」
「你要我說幾遍,我當初——」他頓了頓,深感無力。
這些年下來,他解釋過不只一遍了,為什麼她就是聽不進去?
一開始,她不信或許情有可原,可是都這麼多年了,他的為人她還不清楚嗎?他不是那種會強取豪奪的人呀!如果當初他早一點知道她和卓文岳的事,他再心痛,都會成全他們的!
也或許,是她將自己封閉在她一個人的世界裡,追憶著她的舊情人,固執的不願看清事實,盲目的恨著他,這樣,她才有活下去的目標,是吧?
他心灰意冷,「好,就算我對不起你好了,隨你要殺要剛,我都認了,這樣成了嗎?」
無所謂了,由她去吧!他早就沒什麼好堅持的了。
未料,她竟諷刺地挑起眉回視他,「你以為我會這麼便宜你嗎?」
「什麼意思?」他警戒地望住她,早先那不好的預感又兜回心頭。
一抹異樣難解的光芒閃過她的眼瞳,「聽說,石莫懷有個心愛的女人——」
她的神情讓石雲峰莫名發寒,他心弦繃得死緊,沉聲問:「說清楚,你做了什麼?」
「我說過,我會要你後悔莫及;至於石莫懷,我會讓他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這是你們父子欠我的!」
「該死!」石雲峰扣住她的肩,發狂地吼道:「我說過,有怨有恨,儘管衝著我來,放過莫懷,別再去傷害那個可憐的孩子了!」
「不毀掉石莫懷,如何讓你痛心疾首,悔不當初呢?」
「湯婉晴!你——」石雲峰氣得失去理智,一把扣住她的咽喉,
「你到底說不說?」
「你想殺我嗎?」她臉一沉,「動手啊!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有石莫懷心愛的女人陪葬,黃泉路上,我一點也不寂寞,只要能看到你們父子痛不欲生的樣子,豁出一條命算得了什麼?我想,此刻她大概已經喝下那碗『別出心裁』的補湯了吧?你要不要讓石莫懷去送她一程呢?」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石雲峰洩氣的垂下手,她變得好可怕,再也不是他所認識那個清婉甜美的女子了……
另一道聲響由門邊傳來,兩人同時回首望去,只見石莫懷慘白著臉跌退了一步,撞上身後未關的房門,瞪大的眼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石雲峰訝然。他站在那兒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懷兒!」石雲峰憂心地想靠近他。
「不——」猶如負傷的野獸,石莫懷發出最淒厲的悲鳴,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幾步,轉過身,沒命似的狂奔而出。
為什麼要讓他聽到這麼殘酷傷人的真相?
為什麼不讓他繼續抱著傻氣的期待過下去?
原來在娘親眼中,他是這麼的罪孽深重。過往種種,真的不是錯覺,她確實恨著他,恨到處心積慮想毀掉他、看他萬劫不復,甚至不惜由他最愛的女子身上下手……
不……湘兒,你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能有事!
一想到她正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心魂整個都被撕碎了,如果她真有個什麼萬一——他如何獨活?
用盡了畢生最快的速度,他衝向他們的房中,心中無聲地祈禱著:老天爺,慈悲點,別奪走她,求求你……
「砰!」
石莫懷一腳踢開門,製造出的聲響嚇了湘影好大一跳,差點就拿不穩手中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