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無言地,石莫懷勾出垂置胸口的荷包,閉上了眼,緊緊握住,就好像他與她從未分離。
至今,他依然清楚的記得她字字冷絕的宣告——只要我這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忘記這錐心刺骨的恨……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符咒,時時在耳畔回漾,纏繞心頭,催魂斷腸般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不留喘息空間。
娘,好像也曾這麼說過是吧?她與娘竟不約而同的說了相似的話語。
多可悲啊!他生命中最在乎的兩個女人,竟然全都不遺餘力的恨著他。
有一陣子,他活得好茫然,他不懂,這淒涼的人生,再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但他放心不下湘影,沒見她安好,他就是無法完完全全的放開心。
靠著這樣的意念,支撐著他熬過失去她的悲澀絕望,在她痛苦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裡陪伴著她,與她同受煎熬,直到……
她成了別人的妻,而他完完全全的失去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堅強的女孩,這段情殤也許慘痛,但她終究會挺過來的,在他心中,她是寒梅,一朵不畏風霜的寒梅。
說不出看她嫁給別人時他的心境究竟是喜是悲,在決定放開她時,這曾經是他衷心所望,他該欣慰、該微笑,因為她沒有嘗到和他一樣的苦楚,可是……
他笑不出來!愈是勉強,愈是逼出了淚。
那一夜,他讓自己飲了個狂醉,真的希望能從此醉死、從此不再醒來,那麼,便再也不用承受那道毀天滅地的泣血哀痛!
也好!他安慰著自己,有悲有苦,他一肩挑下,只要她過得好,那就夠了,他再無所求。不能光明正大的愛她,至少,他還能在暗處默默守護者她,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任何人都休想傷害她!
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承認吧!牽念她的心,始終不曾淡去;要想放下她,唯有待氣絕之時.
第七章
離開那個她愛之入骨、卻也恨之欲絕的男人後,湘影不眠不休的返回千回谷,在滿心傷痕纍纍時,她格外的懷念師兄們溫暖的關懷,她好想奔入他們的懷抱,傾出滿腔的委屈與悲傷。
在身心備受衝擊下,踏入千回谷之後的那一刻,心力交瘁的她再也撐不住疲憊的身心,全無知覺的昏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後,人已在瀟湘小築,而師兄們正滿含關切的守在她身邊。
他們體帖的什麼也沒問,只是盡心照料著她。
日復一日,她強忍著,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許為他哭,這種男人不值得她為他掉淚,一滴都不值!
話既然說出了口,她就必須做到,她的傲骨不容許自己讓他看笑話,她一定會向他證明,沒有他,她也能過得很好,她一點都不在乎他……
然而,這一切到底在騙誰呀!她明明忘不了,也割捨不了,她好想念他,又好恨他,兩種極端的情緒絞扯著她的身心,折磨得她幾欲發狂!
昏昏沉沉好一段時日,她知道自己的樣子很糟糕,連日來的食慾不振,奪去了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她心裡有數,隱約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卻始終不願去找曲慕文證實她的疑慮。
直到她再一次毫無預警的暈厥,一切便再也瞞不住了。
當她幽幽轉醒,床畔依然守著三道熟悉的身影。
「你清楚自己怎麼了嗎?」曲慕文臉色沉重的開口。
乍聞此言,她強忍了兩個月的淚再也遏止不住,瘋狂地奔流。她下意識投向狄傲辰溫暖的胸懷,在他的包容下,哭出所有的悲楚。
狄傲辰不語,如以往般默默收容她的一切悲喜,靜靜擁著她,給她依靠。
「孩子的父親是誰?」任飛宇沉不住氣,衝口逼問。
她搖著頭,哭斷得肝腸寸斷。
狄傲辰丟了一記冰冷的眼神射向任飛宇,然後才回首低聲對湘影說道:「別哭,把一切都告訴師兄,你的委屈,師兄會一一替你討回。」
「不要!」她不斷的猛搖頭,「我再也不要看見他,不要和他有任何牽扯!」
「那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曲慕文問了一個實際的問題。
一手覆上小腹,她神情茫然的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孩子已經快兩個月了,要或不要,得盡早做決定。」
湘影渾身一震。
慕文師兄的意思是……
能嗎?她能割捨「他」嗎?
這個小小的生命,如今正在她的體內孕育成長,與她一同生活了兩個月,她怎能在給了「他」生命後,又無情地剝奪?
「不,我要生下『他』!」她揮去了淚,堅決道。
她是孩子的母親,如果連她都不要「他」,還有誰肯憐「他」?被人遺棄的悲涼她嘗過,她不要她的孩子也躲在幽暗的角落哀傷哭泣,她會心疼!
孩子是她的,就算沒人肯愛「他」,她自己愛!
其餘三人沒表示什麼。短暫的沉默過後,狄傲辰平緩的開口,「準備好要說了嗎?」
「說什麼?」她挪開身子。
狄傲辰不容她逃避,將她拉回,「你以為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們有可能坐視不管嗎?湘影,從小你就不會瞞我什麼,我不希望這回例外。」
算準了由狄傲辰逼供比誰都有效,其他兩人都聰明的置身事外。
「我……」果然,三兩句話她就招架不住了。
「如果你認為我不夠資格過問,你大可沉默,從此,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他不惜撂下重話。
「傲辰師兄!」她一臉慌亂,急忙拉住他,「別走!我說就是了。」
於是,她將事情的始末大致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任飛宇第一個咒罵出聲,「哪來的混蛋?我要不扁他,我任飛宇三個字倒著寫!」
「算上我一份。」曲慕文立刻附和,兩人有志一同。
「不要!」湘影驚喊,「求求你們,別找他!」
她著急的下床,死拖活拉的攔下義慎填膺的兩人。
「難道就這麼便宜了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