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他給我的感覺一直是不溫不火的淡然,那種對四周萬物皆無動於衷的冷漠幾乎讓我以為他是無悲無喜、沒有心、沒有值的──冰山!當然,也不會去在乎什麼。甚至為任何一個人付出犧牲,直到有一次發生了一件令我畢生難忘的事,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發生了什麼事?」纖雲提心吊膽的問,韓季倫凝然而壓抑著痛楚的臉龐,令她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韓季倫拍拍她微顫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一次,我和飛星經過山腳下,正巧撞見一群膽大包天、目無法紀的盜匪搶劫鏢銀,護鏢的人員傷亡慘重,不敵孔武項壯、並且早有預謀策劃的綠林賊寇,我們見狀,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管,飛星二話不說,劍一撥便加入那一片刀光劍彤之中──必須補充的是,飛星曾對我說過,習武貴在強身,若是仗著自身的武功修為而惹是非、強出頭,那只會惹禍上身,百害而無一利,所以對四周的不平之事,他向來抱持不聞不問的態度,當然,那是指往往有不平之人出面解決的時候。當時對他不甚瞭解的我,只把他那番話當成是『自掃家中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用』的冷血自私心態,可想而知,我幾乎不曾見他展露身手過,」他苦笑一下,「因為都是我看不過去,主動挺身而出。」
「後來呢?」纖雲知道段飛星並非他所說的那般冷酷,但此刻她無心辯解,只想快快知道事情的結果。「你還沒說完,那群盜賊怎麼了……」面色一沉,她擰起眉。「或許我該說──段大哥怎麼了?」
「小丫頭,你太小看你段大哥了,那區區一群賊寇飛星豈會看在眼中?在我們全心投入的應戰下,那群盜匪一個個跪地求饒。」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想起和飛星相處這麼久,他居然到那時才發覺他身懷絕技,尤其那出神入化、堪稱一絕的劍法,直可和當年的劍術宗師韋獨狂相提並論,而韋獨狂是他師父的事,也是他後來才知道的,而今飛星的成就怕是早已青出於藍了。
「經過了最危險的交手過程後,那些殘兵敗將我已不放在眼中,自然便放鬆了戒心,就在護縹負責人迭聲致謝,而我們也正轉身準備離去之際,那名身負重傷倒地的土匪頭子突然毫無預警的忿然起身,亂刀向我砍來,掉以輕心的我,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突發的狀況令我呆若木雞,根本沒來得及閃避……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飛星竟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代我頂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刀──」他說得忘形投入,彷彿又回到當年那驚心動魄、撼人心弦的一幕,雙拳握得死緊,直到指關節泛白仍毫無所覺。
抽氣聲清晰可聞,纖雲捂著唇,胸口兀自發疼。「段大哥……」她憐借而不捨地不斷響哺輕喚。
韓季倫深深吸了口氣,企圖穩住激盪的思潮起伏。「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奮不顧身的捨命救我,那又狠又重的一刀無情的落在他背上,深到幾乎見骨……當時,他就在我面前倒下,鮮紅的血染了我一身……」他閉上眼,再也說不下去;再度睜開時,黑眸中泛著點點水光。「他整整昏迷了七天,清醒過來時,我問他為什麼,他卻若無其事的淡然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纖雲,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明白這一點,更為自己對他曾有的誤解感到汗顏。」
「大難不死的地,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大致康復,也因為那次的事件,讓我明白他冷漠無情的外表,其實只為了掩飾地的情深義重,如果你問我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你--有了飛星這個刎頸之交!他值得我以性命相交,有一天你也會發現,他值得你生死相許。」
纖雲心湖波瀾洶湧,複雜的情緒一時無法理清。「我早就認定他是我感情的全部,只是……他不愛我,他從來沒愛過我!就算我再愛他,又能改變什麼?也許他並非無情,甚至是多情的,但卻改變不了他不曾對我動情的事實。」
「不,纖雲,你錯了,他愛你,」韓季倫抬起手,制止了欲出聲否定的她,「聽我說完。我從未見過飛星如此在乎一個女孩,在他的生命中,可以有朋友、有父母,卻不能容許有女人,更別提為了一個女人而大發雷霆,失去自制,你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他對你的感情,更是不容你否定。」
忽悲忽喜的感覺在她心中不斷交錯,她猶豫著該不該相信韓季倫的話,這又會是另一次的失望嗎?
「那麼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甚至拚命的否認壓抑?」
「有一點,你或許沒有想到──飛星不是一個會自卑或看輕自己的人,但是面對完美的事物時,他會自慚形穢,更加看清自己的缺憾,那麼,他的退縮和抗拒,便完全可以理解了,是不?」
纖雲瞪大眼,訝然失聲,「你是說……」她又驚又疑,遲遲不敢說出自己的揣測。
「有沒有信心打破他的心防?」這個答案,算是肯定了纖雲的猜測。
「我該怎麼做呢?」她茫然問。
「附耳過來。」他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娓娓道出他的高見。「古有明訓:『攻心為上!』既然我們知道他見不得你和別的男人親熱的弱點,不利用一下好像太對不起自已了,我們不妨試試三十六計的『聲東擊西』和『欲擒故縱』,也許會有我們意想不到的效果……」
纖雲愈聽,面色愈往下沉,到最後,一雙娟細的柳眉幾乎打成了死結
???
儘管早已有心理準備,纖雲仍沒料到晚膳時刻竟會這般劍拔管張、暗潮洶湧,簡直可媲美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