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真是該死的冷靜!
呆怔了一下,行雲淡淡的笑了,「閣下真幽默。」
「不,我是說真的。」
行雲回以同樣輕緩無波的淡然,「何以如此自信我會嫁你?」
「向楚天。」他挺惜字如金的。
行雲變了臉色,「什麼意思?」
「你思之念之的情人是死是活,就看你點頭搖頭。」
那是說──向楚天在他手上?山窮水已盡,此去無多路……幾個可怕的字句無端躍入腦海,她渾身掠過一陣寒慄。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拚命說服自己,「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要我剁他幾根手指給你看,你才會相信嗎?」他森冷無情地說。
行雲霎時慘白了一張臉,驚俱道:「你……好可怕!」
平靜的面孔後,一抹異於尋常的神色閃過他眼底,因為太過迅速,行雲來不及探究。
「嫁或不嫁?一句話。」
「你不能傷害楚天!」她又慌又急,方寸已大亂。
「何以不能?」他冷笑著反問。
「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呀!你這麼做,還有人性嗎?」她急喊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悲哀,向楚天如今大概也已嘗遍了吧?思及此,行雲心酸而痛憐地落下淚來。
楚天磊別過眼,全身僵硬,如晦般的眸子深沉幽暗,任誰也猜不透他如今腦海裡想的是什麼。
「我只知道我唯一的妹妹是因他而死。」好一會兒,他困難艱澀地吐出這段話。
行雲如遭重擊,猶含淚光的大眼驚駭地瞪著他,語調顫抖的說:「你──你是在報復!你將楚天霜的死歸咎於他,所以你也要讓他嘗嘗失去在乎的人的滋味……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最後選擇了殘酷的沉默。
行雲駭然跟 退了兩步,無力地跌靠亭中的石柱,「楚天磊,你夠狠!」
「隨你怎麼說,要嫁不嫁隨你便,我沒多大的耐性,頂多三天,你會看到向楚天的屍身。」像逃避什麼似的,又像掩飾什麼,他極力維持平靜,走得近乎倉促的步伐卻洩漏了他激動的情緒反應。
行雲閉了閉眼,任泉湧的淚氾濫成災,忍著撕裂心骨的劇痛,面色死白的道:「我嫁。」
楚天磊腳步頓了頓,呆立著。
他沒回頭,她也沒轉身。「三天後,跟我回臨安。」複雜的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
「不許傷害楚天。」這是她唯一能做的。楚天……我再也無法等你了,你會怪我嗎?
「向來能傷他的,只有他在乎的人。」拋下這句話後,他再度舉步。
這話是否暗含玄機?他在暗示什麼嗎?行雲怔怔然望看楚天磊離去的身影,一顆心陷入淒絕迷惆的境地。
???
行雲突然決定下嫁楚天磊,令殷府上下全嚇傻了眼,殷年堯、羅耐梅以及盼雲,沒有一個人不是問她:「向楚天呢?你不是很堅決的等候看他嗎?」乍然決定嫁給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如果不是她瘋了,那麼便是見鬼了!
「都過去了,我與楚天──不再有瓜葛。」情深緣線,她又能如何?如今她只祈求向楚天能安然無事,其餘的,她再也不敢奢望。
起先,殷年堯是大力反對的,可是因為她的堅決,又敵不過行雲淚意盈然的哀求,只得心軟。他並不要求什麼,只希望女兒能找到一個真心待她的好男人,過得幸福,這便夠了。不管她和向楚天之間是怎麼回事,見她為了楚天磊而聲淚俱下的求他,他想,女兒大概真的對楚天磊動情了,否則又怎會如此傷心呢?
殷年堯沒想到的是,行雲的哀戚、傷懷,為的全是向楚天,而非那個將會是她丈夫的楚天磊。
三天後,他們動身前往臨安城,一切全依了楚天磊的意思,等他們回臨安後,再差人送來聘禮──有這種事嗎?先把新娘接走,事後再補下聘之禮?只有狂做如楚天磊才做得出來!
他告訴行雲,回臨安後再重新補辦迎娶宴客事宜,絕不會委屈了她,然而,她在乎嗎?今日她寧可無名無分,至少不要冠上「向」以外的姓氏,但世事並不能盡如人意,那個她曾經以為會是她此生的唯一男人,卻無緣斯守,從此蕭郎是路人……,多悲哀呀!
一路上,她的情緒始終深陷在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慼中,而楚天磊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冷淡,若非必要,幾乎是不搭理她──本來嘛!對於一個用來報復的工具是不需浪費太多的心思,行雲苦澀地如是想著。
每一夜,行雲巖不是垂淚至天明,就是在身心俱疲、淚濕枕畔的憎況下入眼。
萬籟俱寂的夜,房門被輕巧的推開,凝視著即使在睡夢中,猶然帶淚的淒楚容顏,他蕭索地悲然一歎,抬手輕扶她頰上的濕淚,滿含柔情地為她拉上被子,幽幽凝望了她好一會後,如來時一般悄然而去。
???
抵達臨安後,楚天磊全心投入了婚禮的籌備中,兩人幾乎沒再見面,而最令行雲大感意外的,是她居然在此地見到一個她以為今生不可能再見著的人──秋月。
「秋──秋月!」她吃驚地望著出現在門口的身影,而對方顯然也挺訝異。
「行雲,怎麼是你?」行雲就是楚天磊執意迎娶的女孩?那……「你要嫁楚天磊?那麼向楚天呢?」難道她當初的費心撮合全是白費苦心?
行雲垂下眼瞼,「沒有向楚天,我生命中再也不會有向楚天這個人了。」
秋月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哀愁,忙扣住她的雙肩,追問道:「你真正愛的人是向楚天對不對?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搖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雖然笑中滿是淒苦。「不談我,倒是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楚天磊花錢為我贖身,此後我就待在楚遙山莊中,就這麼簡單。」
「楚天磊為你贖身?」那麼她的身份……
「喂!別想歪,誰規定贖了身就一定要是他的人?我和天磊可是清訪白白的,雖然找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五個多月前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攬月樓,連面也沒見著就指名要贖我,可是他的確是個君子,不曾對我有過不規矩的舉止。」秋月在莊裡的身份挺尷尬的,既非僕非奴,也不是莊主楚天磊的妻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