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稼軒無力地一抬眼,飄逸絕塵的纖弱身姿娉婷而立,他勉強扯出一縷笑容:「湘柔,都過了你的上床時間,怎麼還不回房休息?」
「我陪你等,好不好?」她幽柔地低問。
「等?!」盂稼軒一愕,「你在說什麼?」
「你在等三姐回家。」細細柔柔的語調,卻是全然的肯定。
既然已被識破,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再去掩飾,天曉得他偽裝得多苦,尤其是在海柔面前。
他真的累了,表面上裝得輕快灑脫,誰知他內心的苦楚與悲然?
「湘柔,你懂嗎?」這個看來清純而不解人事的十八歲女孩,能體會他的心境嗎?
湘柔輕輕點了點頭:「大姐不懂,二姐不懂,三姐也不懂,但是我瞭解。」
心頭湧起一股暖流。他沒想到,嬌柔得需要人保護的小湘柔,曾幾何時也會用她微弱的力量來關懷他、安慰他。
他朝湘柔伸出手,她溫順地將柔弱的柔荑放到他掌中,在他的動作示意下,在他身旁的階梯坐了下來。
「小湘柔在擔心我嗎?」他放輕了聲調柔聲問。
「三姐讓你很傷心,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要你,你比那個何……何什麼的男人好多了,三姐明明喜歡你多些,為什麼要和那個人在一起呢?」
「湘柔,你還太小,不會懂的。男女之間的感情,是無法用喜歡誰多些來作比較,你三姐對我就像對哥哥一樣,所以,她喜歡我,卻不會和自己的哥哥談戀愛,這麼說,你能瞭解嗎?」
「可是,你又不是她真正的哥哥。」湘柔提出異議。
「那是一種心理上的感覺,她已根深蒂固地視我為兄,有沒有血緣關係不是重點,她如果愛我,感覺上彷彿是亂倫,所以,除非十二年前我不曾出現在她生命中,否則,這輩子她都無法勉強自己對我動情。」
湘柔支著下巴,專注地思索他的理論,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突發奇想地說:「那麼如果她忽然把一切都忘記了,所有困圃住感情發展的心靈障礙全都除去,那麼你是不是就可以和她重新開始?」
孟稼軒不以為意地乾笑兩聲,「可惜你不是寫小說的,不然這會是個好題材。」
她皺皺鼻,「人家才不想學二姐,連她自己都說了,那是一條『不歸路,,我才不要『誤人歧途』。」旋即又想到她的疑問,忙繞回原話題,「到底可不可能嘛!」
「是、是、是,有可能!我等她下輩子投胎,記憶歸零再來和她重新開始,行了吧?」他自我調侃地苦笑道。
好似也發覺了這個話題有多無稽,她羞澀地笑笑。
秀眉悄悄一抬,她望見他愁眉依舊深鎖著濃郁的痛楚,俊容仍是有著無盡的傷心,她看了也好難過,遂不假思索地抬起小手,又輕又柔地想撫平他眉宇間的淒苦。
孟稼軒一愕,了然而感動地握住她的柔荑,「別為我擔心,我沒事的。」
「是嗎?」她還是好擔心耶?懊洗蟾紓兮丟瑀E潞昧耍ty闥擔彿w牡氖焙蚓痛罌摶懷。u⑿怪髡峎薳〡恍G耜走穰儕嬾覛黥蛑お那p鍪焙穎ty閎按蠷閌蔽姨珥側情I?br />
「傻湘柔!孟大哥又不是你大姐、二姐,我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呢!要是哭成了淚人兒,那多難看,如果再加上讓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幫我拭淚,那一世英名就真的毀於一旦了。」
「可是……真的沒關係嗎?」湘柔猶不放心地問。
他搖搖頭,「有關係也只能當沒關係強撐過去。」
「如果真的這麼愛三姐,沒有三姐不行的話,我幫你去跟她說好了,說不定——」
「不要!」他驚叫出聲,「千萬不可以!」
突然揚高的音量嚇著了她,原本就膽怯的湘柔吃了一驚,孟稼軒忙降下音量,輕撫她柔軟的髮絲,歉然道:「抱歉,湘柔,嚇著你了。」
「沒關係,」她怯怯地笑著,「大姐、二姐告訴我不能說,為什麼你也說不能告訴三姐?你很愛她,不是嗎?」
「你三姐和何晉平在一起很快樂,我們別為難她,害她和我一樣苦惱。」
「可是這對你不公平。」
「我是心甘情願的呀,你惱什麼?何況,你也希望你三姐開心,不是嗎?」
雖然很不認同,但湘柔也無話可說。
「這是我們的約定,絕不能讓海柔知道,答應我,湘柔。」
湘柔噘著嘴、皺著眉,勉強地允諾。
孟稼軒見狀,憐疼地輕笑,「好了,別皺著一張臉,你可是莫家的小美人呢!」他輕撫她秀氣柔美的柳眉,食指輕點了下俏挺的鼻尖。
「討厭,孟大哥笑人家。」湘柔也跟著微嗔地笑出聲來。
湘柔溫婉的撫慰,稍釋了孟稼軒心境的淒苦悲涼,這小小人兒善解人意的關懷,令他滿懷窩心。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該——」他住了口。
湘柔不解地眨眨明眸,順著他呆愕的目光望去,立刻瞭然。
「你們在聊天啊?」海柔纖盈的身形出現在大開的門口,研究似的看著兩人。
孟稼軒不自然地抽回停在湘柔頰邊的手,儘管於海柔而言,他只是個「哥哥」,但是在她面前,他仍無法對其他女孩做出過於親密的舉動,雖然明知海柔不會在乎。
「呃——」在孟稼軒「寓意深遠」的暗示目光下,湘柔不敢多言,低低地說:「我們在賞月看星星。」
「哦?」海柔盯住孟稼軒。
「嗯。」他淡淡附和。
他們真好雅興。不知怎地,海柔胸口竟泛起一股尖銳的酸澀……就因為以往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她而不是湘柔嗎?
好怪的感覺。
她努力忽略自己的莫名其妙,笑笑地說:「湘柔來,現在很晚了,要看星星以後多的是機會,你明天還要上課!」
「喔。」湘柔溫順地任三姐牽著手,「孟大哥,我回去了。」
「湘柔,記住我們的約定。」孟稼軒不放心地叮嚀一次,怕心思單純的湘柔一時輕忽,對海柔說了不該說的話。
湘柔不怎麼甘願地輕點了一下頭,「記得了。」
「那好,晚安,湘柔、海柔。」
「晚安。」
海柔順手幫他帶上門,孟稼軒目送她們的身影沒入屋內,深深沉沉地歎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