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神一手將束著的白色長髮攏到右邊,另一手小指勾起,邊掏著耳朵叨叨絮絮地念著:「女人,水做的愚蠢動物!人家喜歡你也哭,人家不喜歡你也哭,除了會哭之外,一無是處!」李鏡充滿感激的眼在看到這白毛傢伙時先是有了似曾相識的短暫遲疑,聽到他的話時卻又立刻火冒三丈,脾氣一上來,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放下白猴,拽著裙擺,她怒沖沖地走到他面前,指著他劈頭就一陣痛罵:「就是你這白毛傢伙!妖言惑眾的江湖術士!就是你那天拿的什麼鬼鏡子說什麼能夠占卜、預言,我拿回去不小心給雲哥哥看見,從那裡預見了今天的分離……之後雲哥哥就一直悶悶不樂,到成親這一日又忽然拋下我,說什麼卜鏡的預言是真的,他心另有所屬,命中注定了要跟什麼神仙在一起……」
咒罵間,她恍然大悟。
「你們串通好的是不是?一個來騙雲哥哥,一個就來騙我,你在那曲鏡子裡下了什麼鬼符咒?我跟你又有什麼仇?你要這樣來害我?」
咒罵聲轟隆隆地傳來,月華神用他那雙獨特而俊邪的眼默默地凝視著被憤怒與悲傷扭曲的臉孔,雖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張臉依舊有著靈性的美;但她的咆哮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所有女人的通病,那就是當她們覺得無法替事情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時,便開始無理取鬧起來。
他感到好笑,打了個呵欠,態度十分輕蔑。
「所以我說啊,女人這種愚蠢動物,從來都只有嘴巴而沒有大腦,就是這樣,才會讓男人避之唯恐不及。」
前面的話先是讓李鏡的雙頰染上了憤怒的紅色,但後面的話卻如針一樣地猛扎入她的心。她呆茫地注視著眼前看來十分厭惡她的男人,不由得想起她的雲哥哥,想起他的驟然離去,是否是因為突然發覺了她身上有白髮男子所說的缺點,為此,她眼眶不由再度盈滿挫敗的淚水。
「我、我看起來……真像沒有大腦的女人嗎?」
低微的聲音以及她臉上那種完全被擊垮的神情震住了他他忽然覺得她實在很愚蠢,也很可憐,他不禁被她三百年後同樣的癡傻打敗。
「你幹嘛那麼在乎那個人啊?不過是個男人嘛!天下男人那麼多,你再找不就好了?幹嘛為了那個不懂得珍惜你的臭小子哭得淅瀝嘩啦的,好像世間除了他之外就再也不會有人來喜歡你了一樣……」
她先是一震,接著立刻不甘示弱地吼著:「你這一竅不通的江湖術士!你憑什麼這麼說?你又懂什麼?你有喜歡過人嗎?有被喜歡過嗎?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去喜歡,值得你掉眼淚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種感覺……」說到這裡,她忽然垂下眼,神色轉為黯然,痛苦地低喃:「我喜歡雲哥哥,從小就喜歡他,為了他,我連最重要的性命都可以拋棄,你知道嗎?」
月華神心高氣傲的臉頓時閃過一抹錯愕,時間彷彿回到三百年前,也是這種灰蒙的場景,他用近乎開玩笑的口吻,拒絕了一個真其女孩的感情,迫使她墮入了輪迴的深淵。
三百年後,這個女孩再度站在他面前,用一貫的癡傻告白她澎湃的感情,然而這次卻不再是為了他。她濃烈的感情不再為他付出,她晶亮的眼甚至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種複雜難辨的感覺悄悄地在他瀟灑不羈的心中生成。她今日奔騰的熱淚、所受的苦,難道不是自己害的嗎?想到她的九世都在這種悲痛中輪迴,愧疚感就深深地攫住了他,他不由得放軟語氣。
「好啦,你不要再哭了。」不能奢望已成凡人的她明白既定的宿命,他只好換另一種方法安慰。「是蔚雲那傢伙沒有福氣,你命中注定要遇到更好的人,更懂得珍惜你的人。」該死!他的腦海怎麼突然浮現卜鏡中兩對男女之一的他們呢?似乎這番話對她有了某種啟發,她模糊的淚眼不確定地看著他。
「會嗎?會有這樣的人嗎?」
「會的。」月華神撫身抱起走到他面前的白猴,將它置於肩上。「會有這麼一個人的。」
「你是要說那個人就是你嗎?因為鏡子裡出現的人是你!」
她直接的問話讓灰眸閃過一絲難得的倉皇,心中委實重重一震,輕撫長髮,企圖以鎮定的語氣掩飾心中的不安。
「-派胡言,怎麼可能?」
淚眼直直地望著他,李鏡擠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是啊,怎麼可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甚至在上元燈節之後就再也想不起你的容顏,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他閒散的表情一僵,多麼耳熟的一句話啊!這不是三百年前他對她說的話嗎?灰眸一凜,該死!她怎麼可以這麼說?她怎麼可以把這句話說得如此殘忍而不帶任何感情,那使他有一種被報復的感覺。直視他的眼低垂,淌下數滴珍珠般的淚,她用紅色的衣袖抹去眼中的淚水,重複著她無可奈何的低喃。
「我不可能喜歡你,因為你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懂。你只是個江湖術土,或許,只是個變戲法的,我怎麼能相信卜鏡?那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他白色的眉不悅的挑起,什麼江湖術土?什麼變戲法的?
「我是神!」他好笑自己必須這麼大聲地強調自己的身份。「我是這虛無縹緲,生人不敢進入的月華山的山神!」
她微愣,旋即扯起兩片紅唇,輕蔑地道:
「你說我就信啊?我也可以說我是日華山的山神啊!更何況神仙哪會像你這樣的?少年般的一張臉卻有著老人一樣的白髮」
「什麼?」
月華神俊美的臉上染上陰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居然將他最最引以為傲的長髮跟即將踏人棺材的老人相比,難道她是眼花嗎?居然對他這個風靡仙凡兩界的美男子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