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我進去坐坐?」他挑眉斜睨她。
請一個「綁匪」?那和引狼入室有什麼差別?她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可能是她把心事表現得太露骨了,談紹宇很快地舉起右手發「四」——「我保證我會是個很乖的客人。」
有可能嗎?葉知秋丟給他「不予置評」的眼神。「進來吧!」
談紹宇隨她入內,很意外竟沒見著可以和第三次世界大戰較量的亂象,雅致的擺設、柔和的空間,看得出是標準單身女子住的公寓。
談紹宇將窗明几淨、纖塵不染的室內環顧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倒來茶水的葉知秋身上。
她變了不少。
從前,她是一頭利落短髮,問她為什麼,答案是令人絕倒的省水和洗髮精;脾氣直來直往,所以才會有將支票甩到他老爸臉上的行為出現。
印象中,她最討厭穿白色的衣服,因為舉止率性,白色衣服髒了太難洗;認識他後,又多了項討厭穿裙子,因為坐他的機車不方便,所以他要求她留長髮,想多感覺些她屬於女性的嬌與媚,可惜她當時並沒有答應。
還有,她不會去整理房子,光是賺錢都沒時間了,整理得像總統套房又怎樣?還不是照吃照睡,少不了一塊肉,所以他只能認命地在後頭收拾她所製造的髒亂。
而今,她穿著白色長裙,行止溫雅得宜;頭髮也留長了,黑瀑般的及腰烏絲,讓她添了幾分女性柔媚;脾氣更是溫和了許多,不再那麼說風是雨,直率犀利得教人無法招架,就不曉得是真的改變了,還是刻意收斂。
然而,不管是以往那個朝陽般青春明媚的女孩,還是如今這個氣質典雅的女子,為她縈懷牽念的心,不曾改變。
「想什麼?表情這麼恍惚。」她在他對面坐下。
談紹宇輕啜了口茶水:「書穎應該跟你說過關於我的事吧?」
她不自在地別開視線:「那又怎樣?」
「讓我多補充幾段他所不知道的吧!有人說,一對男女最初的第一句對話,會影響到他們往後的交往命運。你知道嗎?當初,紫築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姓談的,你最好不要有找我的一天,否則不讓你找個十年八年,找到發蒼蒼、視茫茫,我就不姓韓!」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做了!」
「我的紫築,是個很矛盾的女人,她好勝、倔強,心靈卻比誰都脆弱,也因為這樣,她總是以堅強的表相在偽裝自己,她曾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得斷掌詛咒成了夢魘,纏繞著她不放。
「發生車禍的那一天,也是我們成為夫妻的日子,只差與她攜手一同去完成登記手續,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然而,她卻沒來及等到那一刻,就先棄我而去。
「所以,當大家勸我放棄時,我不能;當大家要我忘了她時,我不能;當大家要我死心另覓良緣時,我不能!因為她是我的妻,因為我是她最親密的人,因為如果連我都忘了她,這世上就沒人會在乎她了,我不能讓她承受這樣的淒涼!
「於是,我時時刻刻將她惦念於懷,我相信,只要我記掛著她,她就會感受得到,會回到我身邊來,「紫築軒」就是我對她的承諾,代表我沒有一刻忘記過她。」
「我、我又不是她,你告訴我做什麼?」她心亂地避開那雙灼灼黑眸,不敢直視他。
「不會吧?你這麼沒同情心?連聽我抒發一下心事都辦不到?」他覺得他說得很悲 耶,怎麼她一點感動的跡象都沒有?
「我們又不熟——」
「既然不熟,連安慰都可以省了,多好。你有什麼理由不聽下去呢?」
「聽就聽!」他那表情,倒像是她不聽反而心裡有鬼一樣。
談紹宇別有深意地揚眉看她。
「她常抱怨我不懂浪漫,別人是「鮮花素果」地追女朋友,比掃墓還要誠意十足,而我這個女朋友卻是唇槍舌劍罵來的,比地痞流氓還要欠揍,害她一點被追求的女性虛榮都沒有。我一直都認為,以我們兩人的性格,一場戀愛談下來,會一路搞笑到底,沒想到會天外飛來一筆,讓我無從拒絕地當上了爛連續劇的悲情男主角。有時,我好後悔,如果能讓我再重來一回,就算要我重新追求她都無所謂,我會努力當個最溫柔的情人,用最浪漫的方式對待她,只要她高興就好……「
葉知秋渾身一震,想起他稍早之前的追求宣言……他就是用這種心情,在對她說那句話的嗎?
「你恐怕表錯情了,容我再聲明一次,我不是她,不論你們之間有什麼樣的情愛糾葛,別在我身上尋求解脫。」
「那書穎呢?你一再強調不當替身,但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都很愛紫築,和他在一起,就不怕他對你只是移情作用?」
「他是移情作用,你就不是?」她犀利地反駁。
「我不是。」他回她一記好溫柔的笑容,「因為我不會連自己的老婆都認不出來。我會一直等,等到迷途的老婆,再一次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她抿抿唇,輕問:「如果,她回不來了呢?那你——」
「那我等她到死!」來生他無法作主,這輩子,是他的極限,他能等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葉知秋心頭一悸:「有沒有可能——忘了她,重新來過?」
「你說什麼?!」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瞅住她。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要我放棄?」等了一千多個晨昏,換來的,只是一句無情的「放棄」?!
她感到不忍,心頭泛起酸楚,卻不得不和他說個明白。
「你不必那麼激動,我只是個局外人,你——」
「是不是局外人,你自己心裡有數!」他倏地站起身,直逼向她,「伸出手來,事實勝於雄辯,如果我錯了,我道歉,並且發誓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
「你、你要幹什麼——」她彈跳起來,心慌意亂地瞪住他,怕他真使強硬手段逼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