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輕啜了口香濃的Cappuccino。「咖啡也不錯。」
「禹,我將來也想開一家這樣的咖啡店耶,店名就叫心ㄩ。」
「為什麼要叫心ㄩ?」
「心中的ㄩ,很詩情啊!」
「懊。」他不確定,她說的「ㄩ」,到底是雨,還是禹,也沒探問。「好啊,如果你不嫌累的話。」
「哪會?能夠快樂的事,是怎麼樣都不會覺得累的,要真的應付不來,就叫你也辭掉工作來幫我,好不好?」她說得興致沖沖,發亮的小臉美麗動人。
他瞥她一眼。「讀了這麼多年的醫學院,結果居然叫我來陪你賣咖啡,你這算盤哪裡買的?真會打呢!」
「我又不是那麼市儈的人,錢夠用就好了,賺那麼多幹麼?我又不指望你山珍海味、美鑽華屋來養我。」
她恨容易滿足,只要一家小小的咖啡屋,身邊伴著知心的他,共同守著他們的夢想,這就是她的全部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向我求婚呢?
她在心中歎息。
「呆子……」歎息還繞在舌尖,她睜開了眼,由夢中醒來。
這段對話,曾經真實存在,如今對她來講,卻像是夢一樣。
沒等到他的求婚,反而先等到她的分手,過去共築的許多夢想,現在回想起來,就家一場夢,已經沒有實現的可能。
坐起身,感覺下腹悶悶地疼痛,她留意了一下桌歷,怎麼又到月底了!
領薪水嗎?才不是,而是令她生不如死的生理期。
就像發票開獎一樣,隔月報到,準時得很!而且每回都讓她痛得死去活來,臉色發自,站都站不住。
很認命的打了通電話到公司請假後,又懶懶地癱回床上。
通常這個時候,任牧禹都會挪開所有的事,在她身邊照料,服侍她像服侍皇太后一般。
「唉……」打起精神,到浴室沖了個熱水澡讓自己清爽些,再自己動手沖了杯熱牛奶,經驗告訴她,這能讓悶疼感稍稍好轉。
看著眼前的奶粉,她突然悶笑出聲。
那是半年多前的事吧?好像也是她的生理期──
「影,你出來一下!」
「幹麼啦?鬼吼鬼叫的。」由浴室出來,看他手中拎著奶粉罐,表情好似活見鬼。
「你、你──有了嗎?」他正瞪著她的小腹。
她呆了一分鐘,才由他的視線領悟是「有」什麼!
「你白癡啊!我要是懷孕,還會來生理期嗎?虧你還是醫生,說這種鳥話,對得起你的碩士文憑嗎?」更別提他們避孕措施做得很徹底。
「那你沒事買什麼嬰兒奶粉?」他看看週遭,大概是在找會不會有尿布奶瓶什麼的。
「耶?有差嗎?我們不是都喝這個牌子的?」
這下換他呆個一分鐘。
「服了你了!以後我來買就好,行嗎?」
於是,她又乖乖當回它的皇太后。
想到這裡,她笑了出聲,胸口卻覺得酸酸的。
這一次,她沒有買錯奶粉,但是結帳時,老闆娘問了她一句話──
「怎麼沒看到任先生?幾時請吃喜糖啊?」
她苦笑,沒說什麼就走開了,別人大概會覺得她很沒禮貌吧?
電話聲響了起來,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到客廳接電話。
「喂,心影嗎?」
「嗯。」是邵光啟。
「你怎麼了嗎?為什麼請假?」聲音聽起來很著急,讓她心底流過一絲暖意,起碼還有人關心她。
唉,雙魚座女子的通病吧,細膩善感,又極了孤單。
「沒事,只是有點……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
「呃?」她一窒,答不上話來。原來她還是有女性矜持,懂得什麼叫難以啟齒。
可是怪了,為什麼對任牧禹就從來不會?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隨興自在,完全沒有任何的形象或負擔。
這是不是浪漫愛情的弊病?太有美感,呈現出來的全是最有氣質的一面,反而失真了,不若和任牧禹在一起時的輕鬆自在。
哎,停停停!她在想什麼?怎麼老拿他們作比較?她不能總是三心二意啊!
既然分手了,就該全心全意去經營現在的感情,她已經傷害了一個仔男人,不能再辜負真心待她的這一個了,否則,連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她聽見自己牽強的聲音。
「那好吧,看你說話都沒什麼精神,你多休息,真的有事要打電話給我。」
「好。」不曉得哪來的衝動,她脫口喊道:「光啟!」
「什麼事?」
「我喜歡你!」是出於愧疚的心理,還是想說服自己,她已經分不清。
另一端靜了三秒,然後他輕輕她笑了。「嗯,我聽到了。我不會讓你反悔的。」
掛斷電話後,又過了好久好久,始終等不到預期的感覺。
沒有濃濃的甜蜜,也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不該是這樣的啊!她記得,初戀那股酸酸甜甜的戀慕和思念滋味,會讓她連想起這個人都傻笑,說愛他時,心中會有滿滿的甜蜜和悸動……
難道,她還不夠愛他嗎?又或者,她恨本沒在戀愛?
心,好煩好亂,她索性又打了通電話回公司,發狠地請上一個星期長假,打算回南部老家好好休息,散散心。
前半年度工作像拚命三郎,累積了不少的年假都沒休,本來和任牧禹說好,要一起找個時間,安排假期出遊……
現在是不可能了,和邵光啟交情又沒到可以面見高堂的地步,還是別貿然邀約,害人家會錯了意,尤其他之前還當眾求過婚。
算了,既然沒人陪,那就自己去吧!
台南的鄉親,其實是很熱情純樸的,村裡之間,好像每個人交情都好到可以攀親帶故,三不五時看得到誰又提著什麼燉肉、水果的來串門子。
她拿起枕頭蒙住臉,企圖阻隔叨叨絮絮的話家常聲浪。如果她沒記錯,這老母雞似的恐怖嗓門,應該是隔壁的陳媽媽。
前一天回到家,已經是三更半夜,累得她倒頭就睡得不省人事,何況她又還在生理期當中,日上三竿仍賴在床上裝死是可以被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