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空檔,他去了一趟她的住處,替她整理一些換洗衣物和民生用品。
離去前,想了下,走到電話座而放回話筒,望住一旁的鑰匙呆怔了會兒。
也許,她恨本就沒發現他將鑰匙歸還了,對她來說,還不還早就不重要了,是吧?
隔日值班時,連同她的手機和家裡的鑰匙也一併帶來交給她。
而她,只是看著手中的金屬物。
他為什麼不留著?當初打這副鑰匙,本來就是要給他的啊!他真的不要了嗎?
「發什麼呆?鑰匙收好,免得出院時進不了家門。」任牧禹調整病床高度,俯身替她換藥。「對了,你住院這段時間,我先將Luck帶回我家了。還是──你另外有照顧它的人選?」
「沒有……」Luck本來就是他們共有的啊,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那就好。嗯,傷口復原情形還不錯,再過三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要小心別讓傷口碰到水,還有,要定時回來換藥,否則留下疤痕,連我都救不了你了。」
他說了什麼,她其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目光癡怔地看著由他領間滑出,垂晃在眼前的煉墜。
發現她根本沒在聽,順著她的日光看去,他動作頓了頓,直起身,退開一步。
「那天,那個護士小姐……」她遲疑地開口,他仍戴著她送的煉墜,是不是表示……
「是啊,差點忘了,這個該還給你。」
她看著他解下煉墜,交回她手中,她沒握牢,失神地任它由指間滑落至床被。
他解得那麼輕易,沒有留戀。
「還有──」他停了下。「我通知了他過來。我想,你會希望他陪著你。」深知她生病時特別缺乏安全感,要人哄,要人陪。
說到「他」,氣氛變得沈窒僵凝。
「你怎麼知道他的電話?」
「你手機上有。叫邵光啟,我沒記錯吧?」他繼續未完的換藥程序。
「沒有……」她其實不希望他記得太清楚。
「心影!」沒完全闔上的門使推門,邵光啟心急地衝了進來。「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小感冒而已嗎?怎麼會弄到住院?」
她的手被邵光啟緊緊握住,想抽又抽不開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為那天的情緒失控道歉,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那我就不會和你起爭執,讓你一個人這麼無助……」
「光啟!」她窘迫地低喊。「你能不能等一下再說?」她不想讓任牧禹看到她和別人這麼親密,不要他誤會……可,這算誤會嗎?
「噢!」邵光啟看了任牧禹一眼,這才想起還有第三者在場。
任牧禹面無表情,換好藥,淡淡地說:「你們聊,我先出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心急道。沒有要趕他的意思啊,其實她真正想留的人,是他……
「沒關係,我也有事要忙。」
「啊?那謝謝醫生。」邵光啟趕緊接口。
「不會。」
看著他離去,梁心影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這麼白癡!她到底是把自己丟進了什麼樣的局面?
「現在的醫生服務都這麼周全嗎?親自打針換藥,還親自通知病人的親友。」
邵光啟坐回床邊,喃喃說道。
她扭頭望去。「他怎麼跟你說的?」
「也沒什麼啊,就說他是你的醫生,你現在人在醫院,問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有空過來陪陪你。」
醫生?現在對他來說,他只是醫生,而她也只是他眾多病人之一而已了?
「喂,不對勁哦,你幹麼一直跟我談他?」
她沒聽進去,拾起床被上的項煉,上頭,彷彿還有他殘留的餘溫……
第七章
之七
邵光啟本來要請假陪她,但是她堅持反對,他只好乖乖等下了班牙過來。
他會替她帶些水果和補品,說生病的人需要多吃營養的食物,但是他所謂「營養的食物」,都油膩得讓她覺得──要她吞下去還不如叫她上吊。
她反而覺得醫院的食物好吃多了,清淡爽口,還能兼顧病人的健康。
以前到底是聽誰說醫院的東西難吃得像滿清十大酷刑?下次要是有人這樣講,她一定要鄭重駁斥。
看了看時間,任牧禹也該過來幫她換藥了。住院的日子裡,等待他的出現成了她每天最深的期盼。
果然,他在預期的時間裡推開門,她會目不轉睛地看著,因為她知道,她再也沒有權利,想他時就任性的call他過來讓她看一看、抱一抱。
人,總是要到失去,才會知道擁有時的可貴。
「你不必仰頭,我不是要吻你。」他用輕快的口氣,牛開玩笑地打趣。
她倒希望他吻她。
在心底無聲歎息,稍稍壓低了頭,只看得見他的肩頸。空無一物的頸項,少了長年來的點綴……
「很好,應該可以放心,不會留疤了。」他彎低身子與她平視。「其他地方呢?有沒有不舒服?」
她搖頭。每天,好像除了告訴她傷口的狀況之外,他和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那好,放你自由,今天可以出院了。」
此話一出,她反而愣住了。
出院?那她以後,還有什麼借口見他?
「禹!」一急,她喊出聲。
「嗯?」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忙嗎?」
讀出她眼底的惶然不安,他心頭憐惜,輕輕笑了。「不忙,怎樣呢?」
「陪我聊聊,可以嗎?」
他像足有些意外,但也只有三秒。
看了看窗外溫和的陽光,問她:「在病房裡悶了幾大,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她迅速跳下床。
有別於前幾天的高溫炙熱,今天的陽光溫煦多了。
他們並肩走在修剪整齊的樹道上,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孩經過,揮著另一隻沒打石膏的手,俏皮道:「任醫師,摸魚哦?」
「是啊,還得拜託你別向院長告狀。」他笑笑回應。
經過坡道,他快步上前,替坐在輪椅上的男孩推上坡,停在樹蔭下。
「醫生叔叔。」男孩仰首看到他,甜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