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沒再交談,不知過了多久──
梁心影輕輕歎息。「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
她明白他溫柔厚道的性情,就算分手了還是能當成朋友去關心,儘管這個女人有多對不起他。
但是這只會讓她更覺得汗顏羞愧,她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他難堪地沉默了下──「我知道了。」
她覺得困擾,怕引來邵光啟的誤會,是吧?
「以後,我會避免。」
「禹……」
「沒關係的,你好好照顧自己。」
車速歸零,離她公司還有一小段距離,步行約莫三分鐘。這樣,就不至於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了吧?如果她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什麼時候走?」她突然問。
「下個月十五號吧!」
「這麼急?」她心一緊。不到一個月了……
「會嗎?成定局的事,什麼時候並沒差別。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以後的事,誰都不曉得,我就不說再見了。」
「再見。」反而是她說了出口。
她真的……想再見他,更想一輩子賴住他……
微愕地看著她近乎失態地衝下車,任牧禹滿懷困惑。
他剛剛……似乎在她眸底看到一絲淚光?
傾盆大雨已經下了一整天。
梁心影棲臥在沙發上,角落Luck懶懶地趴著,動也不動,沒什麼元氣。
從任牧禹那兒回來後,它的食慾一天比一天更不濟。今天帶它去看獸醫,醫生告訴她,狗狗的生理機能基本上是沒問題的,可能是悶壞了,要她有空帶它出去外頭溜溜,陪它玩耍。
狗也有憂鬱症?聽都沒聽過!
她由沙發上爬起,抱來Luck,憐惜輕撫。「可憐的小東西,你很想他對不對?我也是啊!可是我不能絕食抗議。」
如果學Luck絕食抗議能夠要回他,她也想啊……
只剩不到一個月了,他將永遠永遠地離開她的世界。
這幾天,她無心工作,一直在想這件事,情緒低落得吃不下、睡不好。
也許這一走,他們這輩子的緣分就盡了,那,這不到一個月的日子,就是她僅有的了,這封她來說,是那麼的珍貴,何必還要強撐?就算再度被拒絕又怎樣?就算難堪又怎樣?這本來就是她欠他的!
想到這裡,她再也無法多待一刻,抱了Luck就往外頭沖。
值了一天班,任牧禹手控方向盤,一手揉著有些酸疼的頸子。
雨天的視野不是很清楚,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持續運作,他放慢了車速,在接近家門時,雨中佇立的熟悉身影,讓他以為一時眼花。
他反射性地踩下煞車,定神一看,還真是那個老是惹他又痛又憐的女孩!
「這傻瓜!」他臉色一變,急忙下車奔向她。
「心影,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雨勢太大,細微的呢喃融入風雨之中,聽得不是很分明。
「那也到騎樓下躲個雨,你沒帶傘?」
她搖頭。「我怕會錯過你。」雖然,最重要的姻緣路上已然錯過。
「我按你家門鈴按了好久,你不在。我知道你回來一定會經過這裡。」
他簡直快昏了。
「過來!」拉她到屋簷下避雨,忙著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你才剛生過一場病,不能淋雨的,你不知道嗎?」
「沒關係。」能再見他,就好。
他深深歎息。「好,那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Luck生病了──」
他無奈地看著她。「心影,我不是獸醫。」
她還是搖頭。「它想你。」而我也想。
「是嗎?」他低頭,抱過她懷中奇跡似地沒淋到什麼雨的小狗狗,輕輕拍撫兩下。「你就為了這個冒雨跑來?」
「不是……」
「嗯?」他等著下文,可是她什麼也沒說。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半晌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為何不留她?他的住處就在前頭,不是嗎?
她失望地垂下眼瞼。
回到她家門口,這一回她勇敢地開了口:「進來陪陪我好不好?」
她眼底有著渴盼,所以他點頭了。
「你坐一下,我倒杯熱茶給你。」她急切地招呼,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會轉身離開。
「嗯。」他淡應,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以前,這些事都是他在做的,這一回,倒真的像是客人了。
「等一下哦,我拿件衣服給你換上。」
吹乾狗狗微濕的長毛,他抬頭看了她一下。「別忙,你自己先換下濕衣服,把頭髮吹乾。」
她停下來,看著他手中的吹風機,知道這回,他再也不會幫她吹頭髮。
「對不起,弄濕了你的車。」她低嚅。似乎,她總是在負累他,從以前還在交往時,就仰賴他甚深,現在分手了,還要累他煩心。
他一頓,眼神幽深地看著她,良久良久,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她說錯了什麼?
「分手了,就不能再當朋友嗎?」不知過了多久,他低低淺淺地問出。
「我沒那個意思!」
「還是你覺得,我是那種冷血到在乎車子更甚於你身體健康的人?」
「不是……」她咬唇,淚花在眼眶裡打轉。「我只是、只是……自我厭惡,你懂嗎?!」
他訝然,望住她跌出眼眶的淚。
「心影……」他想說什麼,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就坐在旁邊,本能欲伸出手的前一秒,及時打住!
「不接嗎?」他看著不為所動的她,補充一句:「好像是邵光啟。」他記得這組電話號碼。
像是沒聽到,她腳步沒移動半分。
電話響了很久,終於再度歸於岑寂。
他眸光沉晦複雜,低問:「又和他吵架了?」
她輕輕一震,迅速抬頭瞪視他。「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去找你,是因為和他吵架?」他把自己當成她空虛寂寞時的慰藉了?
「我沒那個意思。心影,你不要那麼激動──」
「不是嗎?我總是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你,軌因為那晚和他吵了架,又生病,才會打電話給你……你不是這樣想的嗎?」她近乎自棄自厭地嚷出聲來,靠著牆無力地滑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