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嗎?這種事,沒有誰欠誰,只有情不情願。他情願,她就不欠什麼。至少他是這麼覺得。
幾乎是有默契的,他們絕口不提過去。
不談邵光啟,不談分手的事,也不談他出國進修的事。
這算復合嗎?她不知道,至少,他沒有任何的表示。
下了班,一起上菜市場,煮一桌溫馨的晚餐。
休假時,陪她打理家務,幫Luck洗澡,邊玩水嬉戲。
偶爾,手牽著手看一場電影,然後在後半場睡倒在他懷中。
夜裡,相擁著分享彼此的溫暖體息,縱情纏綿。
他待她,就像沒分手前那樣,疼惜、關懷,以及照料。
一切,都好像和從前一樣,沒有變,只是現在的她,分外珍惜與他共處的每一刻。
她沒有忘記他出國的日子,一天天數著,一天天心痛。
其實,這樣就夠了,分離前,還能擁有最後的溫存,笑著跟他說再見,這不是她當初所奢求的嗎?不能再更貪心了。
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更多,她等他回來。如果,那時的他,心裡仍然沒有其他人住進去,那她就和他,再一次找回過去。
「喂?」
「影,是我。」肩頸夾著話筒,一面還在翻找不齊全的資料。「我,不過去了,你自己要記得吃,別又餓過頭。早上我在爐子裡燉了一鍋雞湯,別忘了吃。」
「好。」
「還有,天氣陰陰暗暗的,晚點可能會下雨,陽台的衣服收一下,如果要出門,記得帶把傘。」
「好。」
「啊,對了,你那件套裝我送去乾洗了,有空要去拿。」
「好。」
交代了一長串,終於察覺她異常的沉默。「影?」
「沒事。你不要擔心,我會很好的。」
「那就好……」隱約覺得她不大對勁,但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多想。「那,我去忙了……」
「嗯,你去吧!」
掛了電話,心裡浮動著淡淡的不安,為她方才電話中的口氣……
無法全神貫注,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X光片。「Miss何。」
「啊?」
「有哪些情歌,是你們女人覺得浪漫的?」
Miss何挑挑眉,瞭然的勾唇。
「想對女朋友唱情歌?」難得有機會,怎能不調侃一下這位平日成熟穩重的任大醫師?真想看看他學十七、八歲少年郎唱情歌示愛的樣子!
俊容浮起淡淡的困窘。「她覺得……這是很浪漫的事。」
「是很浪漫。」她點頭附議。「挑首「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吧!這首歌有一段日子了,剛出來時,深情纏綿的歌聲,曾經感動不少像我們這樣的純情少女。」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
再美好的日子,都有結束的時候。
不必看日曆,她心中也有個底。
就像是一隻沙漏,一幕幕的過往甜蜜,隨著時間的消逝,在今天徹底終止。
今天,他不會過來了,往後的每一天,也不會了,只剩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著。
他說過,未來難以預料,他不會對她說再見,也不會要她送。
所以,他交代她照顧身體,交代生活瑣事,卻沒為他們的感情,作任何一句的交代。
她放手,要他安心地走,不必為她掛懷。
時間過了多久,她沒去算,果然,就如他預料的,過沒多久,雨水滴滴答答地下了起來,愈下愈大……
蜿蜒的雨水流過窗戶,她坐在同樣的位置,輕劃在泛霧玻璃上的無意識長指,勾勒出的仍是耶刻骨銘心的三個字──任、牧、禹。
記得──他與她,也是在這樣的雨天分手的,對吧?
那天,也是十五號。
距離那一天到現在,正好滿三個月。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將徹底走出它的生命。
但是,真的就這樣讓他走了嗎?他甚至,不曾開口要她等他。
就這樣不清不禁地結束,她真的能甘心嗎?如果不把心裡的話全告訴他,往後,她一定會後悔的!
想到這裡,她跳了起來,衝到電話旁,連思考都沒有便迅速撥下一組號碼,偏偏,只傳來該死的語音信箱。
她心急地改撥醫院的電話,轉到他的辦公室
得到的答案卻是:「他到機場去了哦,請問你哪裡找……喂?喂?」
她無心再聽,丟下話筒衝了出去。
但願還來得及,但願來得及!禹,等我!
顧不得被雨淋得一身狠狽,梁心影急急趕至機場,經詢間之下,才知道飛往倫敦的班機,已經在十分鐘前起飛。
她的心冷了。
最終……還是遲了。
沒勇氣留他,沒勇氣跟他說再見,也沒勇氣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她的懦弱,就連送走他、給他一記吻別的機會都失去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機場,她甚至無法辨明方向;不是雨勢的關係,而是空茫的心,已經找不到方向。
她好懊悔!如果,能夠早一步積極爭取,而不是消極等待,就算留不住他,起碼讓他明白她的等待與深情,他走得也能欣慰些。
她不知道自己在外頭晃蕩了多久,遊魂似地漫無目的,早歸晚歸都沒差別了,那個空寂冷清的屋子裡,已經沒有人等待她。少了他的家,不再是家。
「你去哪裡了?我好擔心!」略含焦急的嗓音,透過雨聲,飄進她恍惚的意識中。
回神望去,家門前,那道佇立在微弱街燈下的身影──
依常理來講,她該激動地衝過去緊緊抱住他才對,可是那一刻,她只是僵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是幻影嗎?還是──
她如果伸手碰觸,會不會消失不見?
「你──沒走?」聲音,顫抖得讓人心疼。
「走?去哪兒?」他茫然反問。
「護士小姐說……你去機場……」
「噢,我送同事。」似乎領悟了什麼,他皺眉說:「我沒告訴你嗎?我把這次進修的機會,讓給我同事了。」
「為什麼?」她一定是白癡!居然還這樣問。
「這還用說嗎?那晚……我就說過了。」飛機載不動他過於沉重的牽掛,有她在,他怎飛得高、走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