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經過昨日之事,姑娘名節早已盡毀我手,所幸在下尚未與任何閨女定下名分,若姑娘不棄,我願娶你。」
「娶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她只感到滿心苦澀。
是啊,他勇於負責,他光風霽月,那她呢?他又把她看成什麼了?一個不得不攬上身的責任與包袱?
他是否想過,這般處境,她情何以堪?
「姑娘不願?」熱切的心涼了半截。
他知道這樣很委屈她,但是……除此之外,已別無他法可想。
「這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我保證會好好的待你……」這是他一開始就想說的——將她放在心上珍寵,那麼,多少可以補償她被迫下嫁的悲屈吧?
輕輕地,她笑了,卻笑得好苦,好澀。「不用了,我們之間,沒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不是嗎?既然明白公子意在救人,那就沒什麼負不負責的問題。」
他們之間,不在負責,而在他的心態,可他懂嗎?
「話不是這麼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損了姑娘清白,便得有所擔當……」他想娶她,他要這輩子除了他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碰觸她純淨嬌柔的香軀,嘗到那醉心難忘的旖旎滋味……
偏偏這些私心他說不出口,這樣的想法,令他心虛羞愧,他比誰都明白,想娶她,不為其他,而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獨佔她!
「我不要你的擔當,你聽不懂嗎?我就是不想嫁你,不嫁、不嫁、不嫁!你聽懂了沒有!」一聲聲的擔當,一聲聲的負責,刺傷了她的心,一激動,她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
話一出口,他呆了,她也傻了。
他……有這麼令她難以忍受嗎?以致她這般嫌棄,激烈地反對嫁他?
「我懂了……」他喃喃地道,聲音低得幾乎淹沒在雨聲之中。
「我……」白若蕖訥訥地望著他。
她也知道這樣的反應有多傷人,但是……她真的沒那個意思啊,天知道她其實……
「我明白,什麼都別說了。」這回,他主動截斷她的話,視線移向他處,不再迎視那道淒柔的水眸。
「既然這是姑娘的意思,關某只能尊重。」
「關公子——」她想解釋,卻不知由何說起。
「看來,我似乎不方便再留下。」人家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再多留一刻,也只會徒增困擾。
「你——要走了?」乍聞此言,她亂了心。
他輕點了一下頭,轉身整理包袱。
「衣服還濕著……」她小小聲地道。這是一個爛理由,她傻氣地期望能多留他一刻。
「總有干的時候。」他不以為意,隨意將半濕的衣衫塞了進去。
「我來。」白若蕖伸手阻止,指尖不經意的相觸,兩人同時一悸,他抬眼看她,她卻偏過頭,接過衣衫細心地代他折疊好。
「謝謝——」除此之外,他不曉得還能怎麼說。
白若蕖始終沉默著,刻意的放慢了速度,但是再多的衣服都有折完的時候,他們終究要分離。
強逼回欲奪眶的淚水,她將整理好的包袱交到他手上,輕聲道:「出門在外,自己當心些。」
「我會的。」
簡短的對談,多似一對即將分離的小夫妻啊!
這樣的念頭,同時撞進了兩人的腦海。
只在瞬間,他便戀上了這平凡的溫馨。
他與她,真的沒有可能嗎?關仲宣自問著。
她的目光,是如此淒柔,盈盈星瞳,漾著酸楚的水光,像是千般依戀,萬般牽念……她對他,當真無意嗎?
若真無意,她如何平靜的接受與他未著寸縷、相擁一夜的事實?
但若有意,對他的求親,又為何推拒得這般絕然?
他真的不懂她……
「雨,還下著……」似在自言,她盯著地面,聲音輕得難以捕捉。
「人,還是得走。」他在等,等她一言半句的表示。
她又沉默了。
等不到他所期待的,他放掉癡念,笑自己的傻氣。
越過她,走了幾步,又遲疑地轉過身。「記得多休息,你現在還是很虛弱,再加上你身子骨原就不甚健壯……」
叨叨絮絮說了一串,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呵!
白若蕖忍住哽咽,不讓自己任性地留下他。
關仲宣見她不語,若有所失跨出步伐——
「等……等一下!」掙扎了好半晌,她困難地擠出聲音。
他僵立原地,連呼吸都遺忘了。
「傘……你帶著。」雙手握著傘,往前走了一步,卻又近君情卻,只將傘放在桌上,然後退開。
關仲宣望著桌面的傘,難分悲喜。
她若真有心,為何不親自交給他?
「不了,一點小雨。」想等的等不到,換來一把傘又如何,徒惹心傷。
不想思考,也不讓自已後悔,他堅決轉身,就在那一瞬間,他見著了她終於跌出眼眶的淚——
她一定以為他沒發覺吧?
她在為他落淚,晶瑩如夜星的淚珠,是敲在他心坎,莫名的悸疼,莫名的撼動,亂了他平靜多年的心湖。
她若不在乎,為何要表現得這般難捨?
她若不在乎,為何要有悲傷?
真要這麼輕易的放手嗎?明知他放掉的,極有可能是一生最重要的珍寶,以及一輩子的遺憾,他真能輕易的走出她的生命之中,從此天涯陌路?
一步一矛盾,他一遍遍無聲地問著自己。
就在他背身之後,背叛的淚,再也不聽使喚……目送著他一步步遠去,與她的世界拉開距離,白若蕖知道,今日一別,她是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突來的心痛席捲心房,她不知道離別的苦,竟是這般難忍。
他是她生平第一個動心的男子啊!就這樣人分兩地,她甘心嗎?
同樣的掙扎,在兩人心中揪扯拉鋸。
一記間雷打了下來,劈進白若蕖震撼的心房!
這般惡劣的天候,他……
憂懼地望向雨幕中的他,突然之間,她疑慮盡消。
「關公子!」她驚急地脫口喊道,抓起桌面上的傘拔腿奔向他。
關仲宣震愕地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