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明顯,她贏了,這解藥是她該得的。
「我對你刮目相看。」意味深長地留下這句話後,他交上解藥,揚長而去。
待他走後,她才任由一道血絲由唇角滑落,摀住胸口,動人心魄的血紅狂嘔而出,再也支撐不住,倒在谷映塵身上。
不,她還不能死!沒見他活過來,她不甘心……
憑著這股強大的意念,她撐住最後一口氣,將瓷瓶中的液狀物全數讓他服下。
「映塵,醒來,求求你……我沒多少時間了,讓我再看你一眼。聽聽你的聲音……」
是上天聽到她的祈求了吧?谷映塵的眼睫竟然輕輕眨動……
「映塵、映塵……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快睜開眼……求求你……告訴我,你已經沒事了……別讓我走得不安心……」顫抖的雙手輕觸著他逐漸恢復血色的面容,心,踏實了起來;但,靈魂卻飄浮起來。
有了力量的手抓住撫觸在他頰邊的手。他如了她的願睜開眼,卻見著這令人心驚的景象,他強撐起身子,急問:「怎麼回事?」
「別……問,求你……抱著我……最後一回了……」她渴求地偎向他,然而他卻凝沉著臉將她拉開。
「不把話說清楚。休想碰我。」
秋水心無奈,只得道:「我……身中……與你相……同……的毒,別……這麼殘忍,我時日……不多了,求你……放下仇恨……我好冷……」
「你這個白癡!」聽完她的話,他冷然的心無法再故作冷漠,緊緊將她收納懷中。
「我想……好好……將你看清,映塵,我是不是……說過,我好……好愛、好……愛你……」
「你給我閉嘴!」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蠢話。
「是啊……你從來就不在乎……我的感情,能得到的……只是你的厭惡……」
唇畔泛著淒楚的笑,語音漸稀……
「秋水心,你敢死?我沒允許,你給我醒來,聽到沒有!」他氣急敗壞地大吼,她卻不再回應,什麼都聽不到了。
不,不可以,她休想擺脫他,她這輩子都是他的,他不會放過她的,絕不!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這女人居然敢不聽他的話,將拋下他!他憤怒得想殺人,那股脹滿胸臆、恍如天絕地滅的狂痛,像是要將他的胸膛撕裂,疼得生受不住。
驚痛中,他猛然想起……
她剛才說了什麼?他們中的是相同的毒?
一道靈光閃過,他摸索著她藏身的匕首,果然還在!他沒有猶豫,狠狠往自己的手臂劃下,洶湧的血液奔流而出,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開口,讓大量的鮮血流入她口中。
他才剛服下解藥,血液中一定還留有解藥的成分,這麼做多少有點效用。
「秋水心,撐住,你聽到沒有!你要敢逃離我身邊,我會恨你。我一輩子都會恨你,到死也絕不原諒你,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腦袋昏昏沉沉,視線忽明忽暗,他不知道他的血流盡了沒有,只覺得渾身使不上力,天地在眼前旋轉……他甩甩頭,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將她扶身坐起,自己隨之在她身後盤腿而坐,強行提運內力,將真氣源源不絕的送入她體內,運行週身各大穴,匯聚成一股強大力量,欲逼出她身上大半殘留的餘毒。
散盡最後一絲真氣,他手勁一拍,一口黑血由她口中嘔出。軟軟地往他身上倒。同一時間,他亦筋疲力盡,飽受摧殘的身軀陪著她一道跌了下去,身陷黑暗。
再度醒來後,秋水心猶在昏迷當中,他再一次探她脈息,確定她氣息恢復平穩時,他吁下了長長的一口氣。
與五毒羅剎相識多年,他大致料想得到,以他詭譎的行事作風,可能會有什麼樣的行為,加上秋水心的話,他拼拼湊湊也推測出除非是「以命易命」,否則五毒羅剎不會甘心奉上解藥,這人是從來不吃虧的。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真的會傻到拿她的命來換他的。
看了看桌面上殘存的兩杯水,他苦笑。
五毒羅剎的個性就是這樣,殺死一個人之前都還要先將此人耍個夠。
只是他不懂,這嬌嬌柔柔的身軀,是如何撐過毒發之時的痛苦,強自壓抑?他嘗過那種宛如萬蟻鑽心的煎熬,那不是她一名女子能承受的,而她卻能辦到一聲不吭,咬牙和血吞,不讓五毒羅剎看出端倪,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她?在當時,她想的又是什麼?
是他吧!為了他,她已經受了太多的苦難,嘗盡太多的血淚辛酸,如今也不過是加上這壯烈的一樁,他實不該太過訝異。
從來沒發現,這看似荏弱的小女子,會有這麼強大的意志力,有豁出一切的勇氣來挽救他的性命,這樣的舉動,教他心頭莫名的一陣悸動。
不曾有人這麼在乎過他,而她,一個他處心積慮想報復、想折磨的人,卻為他無怨無悔,這是多麼癡絕的一份深情啊!他緩緩伸出手,輕觸她細緻柔美的容顏,這是頭一回他仔細看她,她其實是個很讓人心疼的女子,如果不是遇上他、錯愛了他,她應該過得很幸福才對。
上天真是捉弄人,明明安排他們成為宿敵,卻又要讓他們陷入酸楚難解的情感糾纏,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對她其實……
他矛盾地閉上了眼。
小蝶,你會怪我嗎?你受了那麼多苦,而我卻……原諒我,我終究不是鐵石心腸,沒能冷酷到底……
就在他陷入糾葛如麻的思緒中時,輕細的嚶嚀聲飄過耳畔。
秋水心看了看週遭的景物,然後才發現了枕邊人。「我……沒死?」
「這麼想死?」他淡哼,懶得睜眼。
「可是我明明記得……」她偏著頭回想。「那天,我明明把解藥給你了……」
說到這個,他倏地睜眼看她。「你明知道我們中的是同一種毒,解藥到手後,就不會自己先吃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