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若兒。」寵溺地抱起兒子安放在膝上,她柔聲問。
如果她沒記錯,兒子的午睡時間還沒結束。
「不要嘛,若兒睡不著。」若兒用小小的手臂圈住母親,清秀的小臉蛋埋在雪頸上磨蹭,十足撒嬌姿態。
秋水心輕笑。「又耐不住寂寞了?」
她這個兒子打小便是好動兒,一反孩童的嗜睡,他一向少眠,時間全用在跑跑跳跳當中,沒一刻閒得住。在還沒學會走時,就已經靜不住地在地上爬來爬去;能站起來走路時,那蹦蹦跳跳的程度就更不用說了。
若兒的發育比起一般同齡孩子還快,不論是學坐、學爬、學走路、學說話,對於知識的吸收及理解能力,也聰穎得出乎她的想像。每每面對這個兒子,她總有股說不出的驕傲及滿足感。
有時,她會想,這孩子天生的優秀質資是否來自他那出色的父親?「他」看來也是那麼出眾絕倫……
一年年過去,眉清目秀的小兒郎日益俊美,有時,她總會看得失了神!再過幾年,恐怕沒有女人能不在那俊俏卓眾的容顏下傾醉吧?透過這張肖似的面孔,彷彿讓她看到了淹沒在歲月洪流中的出色男子……
呵,都七年了!他現在可好?
止不住的懸念;總在歲月的累積下加深,漫漫相思,今生怕是無涯無盡了。
「娘?」
兒子的叫聲將她拉回現實。
「啊,什麼?」一「娘又在想爹了。」若兒一臉瞭然!抿著小嘴,沒嘲笑得太囂張。
總是這樣的,娘看著他,就會失神的忘了一切,臉上有點感傷,像是遺憾錯過了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呢?
他問過,娘說,她是在緬懷一段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以及一個對她而言,有著與眾不同意義的人。
而那個人,便是他的親爹。
秋水心瞪大美眸,死看著她古靈精怪的兒子。「秋若塵!你敢取笑你娘!」
「是娘不害臊嘛!老看著若兒流口水。」
聽聽,這還有天理嗎?連個七歲大的娃兒都敢嘲笑她,最嘔的是,那個人還是她的兒子!搞清楚,他這張臉還不是她生給他的,她愛看多久誰敢有意見?
「小壞蛋」秋水心笑罵著伸出手去呵他的癢,惹得小若兒東躲西藏,又笑又叫,母子倆忘形地玩成一團。
「不玩了,娘饒命呀,若兒不敢了……」秋若塵笑得氣喘吁吁!倒在母親懷裡。
「知道就好。」秋水心滿意地收了手。
她這個小兒子呀!天不怕、地不怕,有一回見了蜘蛛!反應不是像一般人尖叫失聲,反而認認真真地研究起它的蜘蛛網結得好不好看;見了蛇,還煞有其事地想量量它的長度。反倒是她這個當娘的,被他一連串異於常人的行止給嚇掉半條命。
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傢伙怕癢!蛇蠍毒物皆無效,只要伸出一根手指頭呵他癢,他就招架不住!乖乖投降了。
聽人說.愈是怕癢的男人、將來愈疼老婆;看來,往後當她兒媳的女人有福了。
她不由得又想那「他」呢?是否也……
唉!真是的,怎麼近來老是恍恍惚惚地想起「他」。
「娘!人家要出去玩兒。」小手一拉一扯,很討好地撒嬌。
對上兒子期盼的眸光,深知他在家悶不住的性子,秋水心想了想,便道「讓李媽陪你去,晚飯之前回來,不許胡鬧、不許搗蛋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誰教若兒生就一副不安分的性子,每回出門都免不了要三令五申一番。
「知道了。」若兒用力點頭,漾出燦爛的笑容。
熙來攘往的市集內,小傢伙不改好動性子,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玩得不亦樂乎,全然沒注意到身旁的老僕人不知何時讓人潮給衝散!早已不見人影了。
就說嘛,市集上有這麼多好玩的事兒,娘老把他關在家裡,實在太不夠意思了。
東看看、西看看,時間就這麼流逝,跑跑跳跳下,小小五臟廟開始感覺到飢餓。
「李媽……」正要叫人,才發現身邊的老僕人已不見蹤影,他喃喃咕噥兩聲,垮下小臉。
倒不是真擔心什麼,而是肚子餓,沒東西吃啦!「糟了,汾陽城這麼大,我又認不得路……」若兒喃喃自言。「走這兒嗎?怪怪的;那是這兒嘍?好像也不對……」他搖頭又晃腦,對前頭的路徑難以抉擇,一個不留神,迎頭便與人撞上。
「唉喲……」他往後一跌,小屁股「黏」上地面難分難捨了起來。
谷映塵止住步伐看著與他擦撞的男孩,尚未決定該怎麼做時,小傢伙反而先開口了。「這位公子,在下魯莽,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他微愕地張口,見他自個兒拍拍屁股起身,那身高還未及他的腰呢!幾歲?初步預估,應是六、七歲吧,可說出來的話……真是人小鬼大。
「誰教你的?」忘了自己的冷峻寡言,他不自覺地問出口。
「娘呀,她都是這樣說的。」微仰起首。迎視眼前的男人,若兒發現,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人陌生,大概是因為他長得也很好看,和自己一樣。
第一眼,若兒就決定喜歡他。
小傢伙似乎不怕生,純淨稚氣的笑容給得大大方方。
好感來得太過突然,待谷映塵發覺時,他已蹲下身與男孩平視。
「不疼嗎?」他一掌不輕不重地往男孩臀部拍去。
印象中,孩子不就要哭哭啼啼才像孩子嗎?跌個小跤,就要哭得驚天動地,餓著了,更要哭得山河變色,舉世皆知。坦白說,他一直不認為自己會喜歡小孩,不過就是一群無理取鬧的小鬼,但是見了這孩子,他改觀了,而且有一種他無法解釋的情緒在、心臆泛開。
「疼是有點啦,不過……」小傢伙摸了摸屁股,然後很得意地告訴他。「每回我淘氣,娘都會打我的屁股,已經打得皮粗肉厚了。」
「這很值得炫耀嗎?」連谷映塵都沒注意,他居然在大街上和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抬起槓來,這是他八百輩子都不可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