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壞了好事的馮世祺抬首看去,忿然道:「少管閒事。」
谷映塵的神情沒半分改變,微一使勁,甩開了他。
「滾!」簡潔有力,不浪費半個字。
「你算什麼束西!」一口氣消不下來,馮世祺不甘示弱地一拳揮向他。
谷映塵一手猶抱著若兒,微一旋身,輕巧地閃了過去。如果他以為,手中抱了個孩子,他便討得了什麼便宜,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對付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他手一揮就足夠要掉他半條命了。
在馮世祺的故態復萌下,他不再忍讓,簡單的一記擒拿手,扣住了襲來的手腕,一握一旋下,一聲慘叫響起。
他冷哼一聲,鬆了手。
「你……你給我記著。」沒敢再多待片刻,馮世祺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哇,叔叔好棒!」若兒很捧場的歡呼,只差沒說大快人心。
「小鬼!」谷映塵擰了下小小人兒的鼻頭,那神態竟與秋水心一模一樣。
好奇怪,表舅也總是開口閉口小鬼的叫他,可是同樣的稱呼,叔叔喊起來卻不讓他覺得討厭,反而有點甜甜的感覺。
這下,若兒更是不肯放手,小手緊緊摟著他。面對這黏人的姿態,從不讓任何人近身的谷映塵發現,他竟一點也不排斥。
「不介意我自作主張吧?」谷映塵挑眉看向秋水心。她眼中有著淡淡的水光,是受了驚嚇之故嗎?
「不,當然不。」她急急忙忙地否認,一時猶無法由自身的激盪情緒中平復。
非關方纔所受的屈辱,而是為了他的挺身而出。
懷中護著嬌兒,同時強勢地捍衛她……這一幕,讓她深深動容,就好像他們三人是個密不可分的共同體。他可知,他們生命曾經密密交疊過?那一瞬間所綻放的美麗,教她癡迷不悔至今……
「秋……」他頓了頓,肯定的喚道:「姑娘!」他自認方才聽得夠清楚了,再加上,她並未如一般已婚婦女綰髻,仍是梳少女髮式。
事情的發展,就如他原先所預測的,有趣極了。
一名女子,嬌婉柔美,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個七歲大的兒子,偏偏卻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而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又表現出極大的震撼,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對她又完全沒印象,再加上一個自稱曾是她「未婚夫」的男人長年糾纏她……
很顯然的,他似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扯入一樁他所不清楚的糾葛當中。
原本,他只是行經汾陽,並無駐留的打算,但這件事挑起了他探究真相的慾望,他原先作何打算已不重要,對於一件與他切身相關的事,他不打算讓它永遠當個秘密,反正完成了任務後的此刻,他是無事一身輕,偶爾來個不同的調劑又有何妨?
「叔叔,你留下來好不好?」此時的若兒是說什麼都不讓他走了。
劍眉一軒,他瞥向兀自失神的秋水心。「那得問你娘了。」
「娘?」若兒急切地望向母親,想尋求援助。︵「呃,啊?」她眨了眨眼,一時不太清楚身處何地。
谷映塵抿了抿唇。「看來,你似乎並不怎麼歡迎我。」
「什麼……噢,不!當然不是!」她否認得倉促,怕他真的會就此離去,心緒整個都亂了。
她怎會不想留下他?她比誰都想呀!七年前那錯誤的抉擇,教她懊悔至今,幾乎成了一輩子的遺憾。其實,她多渴望能留下他,就怕是留不住……
「那是說,你很歡迎我?」谷映塵冷不防地接口,微傾身子氣息逼近她臉龐。
「呃……」嬌容沒來由地染上幾許醉人的酡紅,她羞得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呢?」深黝的黑眸,似在凝思什麼,定定地望住她。
「如……如果公子不棄,奴家……自是歡迎之至。」囁嚅聲細如蚊蚋,有一刻,她幾乎要以為自己藏不住的羞人情愫已教他窺得。
眉一斂,他的表情倏地深沈莫測。執起她的手,將若兒放回到她懷中,隨後立即退開一步,好似那只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動作,並無任何調情意味,教秋水心羞窘得更想往地洞鑽。
第三章
熏風徐徐吹拂,帶來柔柔的暖意。
秋水心心不在焉地踩著步伐,一手撫弄著垂落胸前的髮絲,神思飄得老遠……
時光飛逝,一轉眼,竟過了七載春秋。當年,她與他成了一夜鴛鴦,本以為自此緣盡,未料,事後月餘,竟發現自己身懷麟兒,當時的心情,也許有些彷徨,但卻是喜悅的,她已打定了主意要生下孩子。
在當時,未婚先孕一事,鬧得滿城風雨,已與她定了名分的馮世祺,自是嚥不下這口氣,以他的心高氣傲,不可一世,自是不願委屈自己迎一名失節敗德的女子為妻,堅持退婚。
這對她而言是正中下懷,若非父命難違,她從來就不想嫁這浮誇的富家子。
事情一鬧開,難堪是在所難免的,但她並不後悔。自父親撒手人寰後,她獨自扛起了龐大的家業,並獨自撫育一名牙牙學語的稚子。
剛開始的那一段日子,她撐得很艱辛,一名女子原就很難在男人的世界中立足,更何況她還帶了個孩子,人人都看輕了她。她為了撫養孩子所付出的心血、心酸,沒有人會懂。
之後的幾年,馮家不堪敗家子的揮霍無度,聲勢早已大不如前,而她由於自己的努力,已由當年的失節蕩婦變成今日汾陽城人民口中的奇女子,於是,他又回頭來糾纏她。
她不會不清楚馮世祺的心思。他垂涎她已久,只不過當年過於年輕氣盛,自命不凡,以為憑他的條件,全天下女子都該拜倒在他的風流瀟灑之下,對她,也就視為殘花敗柳,配不上他。
而今,他圖的,不過就是看準她能獨自撐起一個家的能耐,他好樂得在外頭盡情玩樂揮霍,而回到家,又有個現成的嬌妻供他快活,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