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紅的哥哥生性懦弱,明知妹妹沒被善待,也不敢吭聲,任那掌權的夜叉女極盡刻薄之能事,呂紅沒有一天不帶傷,身上時時傷痕纍纍。
可這一回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得寸進尺到刀刃相向的地步,她是存心想要呂紅的命嗎?
「令嫂下手真狠。」他忍不住歎息。
呂紅輕咬下唇,忍住心傷。有什麼辦法呢?大哥被嫂嫂吃得死死的,她還能寄望誰伸出援手,救她脫離苦海?
處理完新傷,連帶將舊傷也一併弄妥,他收回手,背過身去。「好了。這幾天小心別扯動傷口,淨身時也盡量別碰到水。」
身後並沒有任何動靜,他預計好時間,約一刻鐘後才回過身。
豈料,才一轉身,觸目所及便是一片撩人遐思的賽雪春光,他大驚失色,脹紅了俊容匆匆別開臉。「呂……姑娘,妳……怎……怎麼……不將衣服穿上……」
「唐大夫,你……會嫌棄我嗎?」有些羞澀,但她仍是說了。
唐逸幽知道她仍維持方纔的模樣,不曾改變,而且始終看著他。
「當大夫的,怎會嫌棄病人。」他顧左右而言他,有意忽視話題重心。「請先將衣裳穿上再談好嗎?」
呂紅搖搖頭。「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她從很早以前,就偷偷地在愛慕俊雅溫文的他了,可是一直不敢說出口,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她說什麼都要討個答案。
天哪!怎會這樣?唐逸幽心慌意亂,他沒想到呂紅對他會有異樣的情愫,否則,他絕不會在這種敏感時刻為她醫治傷口。
「呂姑娘錯愛了,在下……已有意中人。」
「什麼?」呂紅深受打擊,本就失了血色的容顏,如今更是蒼白。「是……她嗎?」
她直覺想起映蝶。
他們總是形影相隨,任誰都猜得出來,他若當真心裡有人,自是映蝶。
唐逸幽也沒隱瞞,坦然點頭。
「好。那麼我不在乎為正為偏,只要你肯讓我伺候你。」
「不,在下不納妾室。」今生,他只想專心一意地對映蝶,他若娶妻,對像一定是映蝶,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呂紅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果斷,連她主動送上門他都不要,羞憤交織之下,她走向偏激。「由不得你!你已看過我的身子,就要負起責任。」
這等於是在逼迫他了。
唐逸幽蹙起眉。「姑娘這麼說未免牽強,在下職在救人,何況這是姑娘要求,我事前並非沒徵求妳的同意。」
「我不管!反正你非娶我不可,否則我立刻就大叫,說你藉行醫之便,行輕薄之實。沒有一個清白閨女會拿自身名節開玩笑,你想他們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妳——」他沈鬱地望向她。「強求的姻緣難有幸福,妳這又是何必?」
「至少好過日日受嫂嫂凌虐的生活。」
「妳有難處,我願意相助,但,不是用這種方法。」賠上一生,自誤誤人,這事他說什麼也不會妥協。
「我只想永遠留在你身邊!」
「但我對妳無意!」顧不得傷不傷人的問題,他衝口而出。
「你——」她悲憤地望住他。」你寧可身敗名裂也不娶我?」
「一個人的價值,不是來自別人的觀感與評價,我自認無愧於天地,這就夠了。」他都可以散盡千金以求心靈的恬適了,還會拘泥於外在之虛名嗎?
「你!你不娶我,我就逼到你娶!」
正想扯開喉嚨泣喊得人盡皆知,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無恥!」
「妳——」
「蝶兒!」
呂紅和唐逸幽同時震驚地看向門邊。
她幾時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谷映蝶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她胸前春光,嘲弄道:「又不是很傲人,這麼急著獻醜,也不怕丟人現眼。」
呂紅臉色乍青乍紅,急忙拉攏衣襟。
「容我直言,就憑妳這樣——」映蝶上下打量她。「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的,難怪主動送上門,唐逸幽也不屑一顧,我要是妳,哪還有臉苟活世上,不如死了算了!別枉作多情了,死皮賴臉也沒用,還是自個兒回家檢討、檢討……」
「蝶兒!」見呂紅慘白著臉,面容悲絕,唐逸幽出聲驚斥:「別再說了!」
唐逸幽凡事總依著她,從不用稍重的口氣對她說話,這是第一次……
她莫名上了火,怒目寒光射向悲窘的呂紅。「還不走?妳真想把閒雜人等引來,讓我告訴他們,妳有多恬不知恥嗎?」
呂紅被羞辱得無地自容,忍著淚,狼狽地掩面飛奔而出。
唐逸幽見狀,不由得歎了口氣。「蝶兒,妳實在是——」
「壞了你的好事,你很失望,是嗎?」她冷諷道,故意不看他深感無奈的面容。」拿去,這人在前頭等著抓藥,但藥方有問題,不曉得是哪個蒙古大夫開的,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她僵冷著臉,旋身而去。
「蝶——」步伐正欲追出,又止了住。
低頭看了下手中的藥方,這不是他開的,但人來這兒抓藥,就算被當成多管閒事,他還是有這個責任義務去瞭解狀況。
想了想,他往前頭走去。
事有輕重緩急,蝶兒的事,還是待會兒再說吧!
第五章
藥堂後院,映蝶盤著腿坐在綠葉成蔭的大樹下,手中的枯樹枝正恨恨地往泥地裡戳。
該死的唐逸幽!不知好歹的傢伙!居然敢擺臉色給她看,早知道就任他讓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生吞活剝算了,幹什麼要多管閒事,反正他又不領情,搞不好還會埋怨她破壞了他的飛來艷福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只覺得彷彿有千萬根細針往心窩裡刺,微妙的酸味攪得一把火直燒上來。
唐逸幽一處理完手邊的事務,立刻趕到後院,一眼便在樹底下尋著心之所繫的佳人。
「蝶兒?」他蹲身在她面前。「怎麼啦?還在生我的氣?」
映蝶悶著聲,充耳不聞。
唐逸幽歎了口氣。「妳替我解圍,我很感激,但是蝶兒,妳怎麼就學不會得饒人處且饒人?妳可知妳那番話有多傷人,一個姑娘家哪承受得住?萬一她當真想不開,妳我豈不是要擔著這個罪孽過一輩子?呂紅並不壞,嚴格說來,她的處境很令人同情,我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幫她些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