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西湖回來的那天。我想將妳在風中翩翩起舞的美收藏在畫中,成為永恆。」他深吸了一口氣,說:「為我繫上,好嗎?」
「嗯。」她將代表她深情的一束髮絲繫上他的手腕。
孟凌知道,一束青絲,不只繫在他的手上,更緊緊繫住了他的心,無論時空如何流轉,她永遠會是他永世的最愛……這樣義無反顧、這樣不論古今、這樣濃情愛意,她忽然有感而發地念道:「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
好哀怨。孟凌困惑地望著她。「妳在說什麼?」
「你不懂?難道你沒看過『紅樓夢』?」她詫異地挑起秀眉。
「紅樓夢?」那是什麼東西啊?
「不會吧?紅樓夢是著名的經典文書,作者曹雪芹也因此而被稱為才子……」她滔滔不絕地解說,見孟凌還是一臉茫然,於是板著臉,一副三娘教子的姿態。「平時叫你讀書你不聽,這下才疏學淺、孤陋寡聞,丟人現眼了吧?誰教我是你老婆,我告訴你,漢朝盛興賦;到了唐朝就是詩,有名的詩仙李白和詩聖杜甫就是盛唐時有名的詩人;至於宋朝,當然就是詞嘍,詞家三李指的就是李白、李煜、李清照;直到元朝,元曲盛行起來,所謂的元曲四大家也就是關漢卿、鄭光祖、白樸和馬致遠;而明、清時風行小說,明朝有大家耳熟能詳的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等,清朝著名的小說當然就是蒲松齡的聊齋誌異和曹雪芹的紅樓夢……」
她說得口沫橫飛,他聽得一臉擔憂。「寒雨,妳沒事吧?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雖稱不上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至少也遍讀古書,略有文墨,寒雨說的,他竟聽不懂──不能這麼說,至少他聽得懂宋代之前的,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分毫不差,但之後的……他也只能當她神智不清了。
「不是我知不知道,是你聽懂不懂!好吧,沒想到你理解力這麼低,我作個重點整理好了。總而言之,也就是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及明、清的小……唉呀!我忘了,現在是宋朝,你怎麼會知道以後的文學發展嘛,Sorry、Sorry!我誤會你了。」
Sorry?那又是什麼東西?她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從相識以來,她就常說一些他聽不懂的古怪用詞,但就屬這次最嚴重。「寒雨,妳是不是病了?」
你才「扛去種」了咧!寒雨白他一眼。「那至少晉朝阮籍的『詠懷』你知道吧?」
他輕撫繡帕上的鳥兒,若有所思地輕吟:「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她目光落在那幅畫上,接口道:「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很不諧調地,在這麼如詩如畫、多情浪漫的一刻,她毫無預警地哀叫一聲,縮回被他緊握的手,同時也破壞了才剛營造起來的唯美氣氛。「唉呀,你輕一點啦!」
「怎麼了?」他強迫性地拉過她的手察看。
「沒什麼,被針紮了幾下。」她輕描淡寫地帶過,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技術太爛,幾天下來被針刺得哇哇叫吧!
「被針刺到會有這種傷口?」望著一公分大、卻頗深的傷口如今又流出滴滴鮮紅的血滴,他的心口揪痛了一下,急急拉著她往房間走。
「喂,你幹麼……這沒什麼,只不過剪刀太利,一個不小心被刀口劃了一下而已……」
孟凌拿出房中的藥箱,悉心為她止血、敷藥,邊上藥還邊罵著:「妳是把自己的手當成了布在剪是不?這麼不小心,痛死活該!」口吻又氣又憐又心疼。
寒雨差點大笑出聲。拜託,不過是小傷口嘛──呃,很痛的「小」傷口──瞧他一副天快塌下來的表情。
「我痛,難道你不心疼?」她嬌俏地瞅著他。
孟凌拿她沒轍。「這麼不懂得保護自己,我真該好好打妳一頓!」
寒雨有恃無恐地衝著他一笑。「你不會,因為你捨不得。」
他幫她上好藥、纏上紗布才抬頭望著她,一臉無奈。「妳就是看準了我的弱點,所以就吃定我了?」
「別說這麼難聽嘛!我只不過比較瞭解自己的丈夫而已。」
「妳還真懂得修飾文辭。」他悶聲說。
「別生氣啦!」她撒嬌,他不為所動;她只好再用老方法,將柔軟的身子倚向他,抬起臉輕吻他的面頰。他還是不理她。她又吻上他的唇,孟凌挫敗的低吟一聲,反身將她壓在床上,警告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許再用這一招!」
寒雨沒有回答,拉下他的頭,堵住他的唇,但她知道,下一次這招還是很靈,因為這是孟凌第五次說這句話。
※※※
「好快哦,美好的一次旅遊又要結束了。」寒雨有些依依不捨地說。
「是不是不想回去?」孟凌搭著她的肩,凝望著她。
她搖頭。「雖然有點不捨,但是只要身邊有你相伴,去哪裡都是一樣,我並不是很在意。」能擁有這趟杭州之旅的美好回憶,對她而言已是意外的收穫。當初她是獨自一人孤獨地搭機前往杭州,沒想到她真正一遊杭州時,身邊卻多個溫存多情的夫婿,不再形單影隻,她已經很滿足了。
「我可以答應妳,以後每隔一年,我一定抽空陪妳回寒雨樓住一陣子,嗯?」
「一年?」她垂下眼瞼,心底湧起一抹惆悵落寞。能嗎?他們還能有機會一同回到杭州,回到他們的寒雨樓嗎?
孟凌細細審視她含著輕愁的臉龐,疑雲漸生。「寒雨,妳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哇,我能有什麼事瞞你?」她強打起精神,綻開一朵天衣無縫的甜甜笑容。
但,孟凌直覺感到回程的寒雨沉默多了,她不再嚷著要和他共乘一匹馬享受乘風奔馳的快感,而是乖乖坐進馬車,靜靜綣縮在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