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軒的臉微微泛紅。「第一次煎荷包蛋的時候,我沒有經驗,所以忘了--加--加沙拉油,就,就變成『屍首不全』的碎蛋了。」
頭一回聽到有人煎荷包蛋煎到「分屍」,噢,佩服!
琬凝忍住不便自己笑出聲,怕刺傷他所剩無幾的男性自尊。「所以你就再也沒有嘗試下廚作菜了?」
「我豈是這麼容易投降打退堂鼓的人?」他說得意氣風發、慷慨激昂。
「你成功了?」
宸軒神色忽然又黯淡起來,他垂下頭。「沒有。」
「沒有?」她的聲音起碼提高了八度。「又發生了什麼問題?」
「那也不是我的錯啊!」他說得好委屈。「心瑜告訴我說煎蛋之前要先將鍋子熱一熱,所以我就將爐火開到最大,」他邀功似的。「這回我記得加油了唷!」
「是,好聰明!」她給予適當的誇獎,刻意忽略那個「支離破碎」的蛋帶給他的「恥辱」。「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呢?」
「我把蛋打下去,才轉頭對我的臨時指導老師葉心瑜說三句話而已,再轉身時,蛋就焦了。」他不忘對琬凝再三澄清加保證。「真的,我只說三句話,真的只有三句話!」
他當時就是轉頭向葉心瑜保證一定會煎一個「完蛋」給她看,唉,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琬凝蹙起眉頭。「怎麼可能?」
「因為--我,我忘了將爐火關小一點……」他愈說愈小聲。
琬凝差點爆笑出聲,她拚命忍住欲出匣的笑意,不願再度刺傷他的自尊,但是她實在忍不住了,掩著嘴,聳動的肩顯示出她的忍耐。
宸軒看出她的辛苦,很體貼地說:「想笑就笑吧,我不怪你。」
乍聞此語,琬凝終於忍不住了,她肆無忌憚地捧腹大笑,笑得驚天動地、笑得人仰馬翻!
宸軒脹紅著臉,輕聲抗議。「留點面子給我,克制一下好嗎?」
「噢,抱歉,」她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你--好天才!」
他簡直無地自容,表情沮喪極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別這樣嘛!」琬凝笑不出來了,這段「不堪回首」的蹩腳記憶大概是他心中最大的「傷痛」,「又沒有人天生什麼都會,你可以學呀!」帶著負荊請罪的心理,她自告奮勇地說:「這樣吧,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宸軒哀歎道:「算了吧,我不想傷害你。」
傷害?「沒有關係,我本來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咦?好像太傷人了哦?她及時改口。「呃,我的意思是,我很堅強的,我不怕失望的打擊,你不用怕會傷了我的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宸軒小聲地解釋。「我不是怕傷了你的心,而是怕傷了你的人。」
「我不懂。」難不成教他炒菜會有什麼危險?
「我--」他想了想,還是和盤托出。「我剛才不是提到葉心瑜這個女孩嗎?」
「她曾經教過我炒菜,剛開始她教我炒高麗菜,結果--」他實在不願再回想當時的慘狀。「我從沒有拿過鍋鏟,成堆的高麗菜在鍋子裡,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它弄熟,揮呀揮的,鍋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從我手中飛出去,剛好--砸到心瑜--」他不敢告訴琬凝,他想學電視上的大廚師耍帥,才會把鏟子甩出去。他平時看書、研究案件的時候都有甩筆的習慣,拿著鏟子,他也習慣性地甩了起來……
「噢!」琬凝撐著額頭呻吟。「然後呢?那鍋高麗菜的下場如何?」她有前車之鑒,實在不敢對他和那可憐的高麗菜寄予厚望。
「後來,我還是很盡力地想炒好它,只是,我也不曉得,就是愈炒愈少,最後炒出鍋外的好像比留在鍋子裡的還多,等盛上盤子的時候,已經寥寥無幾了。」他還保留了一點,那盤高麗菜鹹得不能吃!關於這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有照心瑜的指示放調味料啊!
「天哪!」她仰天悲鳴。
「你現在的表情和心瑜好像喔!」那是一種帶著無力感、挫敗感,以及愛莫能助又佩服到五體投地的表情。宸軒也知道琬凝失望透頂,於是他為自己努力爭一些同情票。「我也很可憐哪!為了炒那一盤高麗菜害我把手扭到了,你知不知道持續揮動鏟子手很累,何況還要來回前翻後炒,轉呀轉的,手就扭到了。」
「敗給你了,我真的無話可說!」她放下空琬筷,無力地撐著頭。「長這麼大,我頭一回聽到有人炒菜炒到手扭到、鏟子飛出去……」
在法庭上,他頭腦冷靜、反應靈敏,是個意氣風發、辯才無礙的傑出律師,但是一旦走進廚房,他就成了遲鈍木訥、一竅不通的家事白癡!
「所以我三餐都是在外面解決,家中的廚房根本形同虛設。」他逸出一聲長歎,憶起幼年有母親噓寒問暖的幸福生活,如今卻再也沒有人願意為他做這些事,他眼中有著深沉的感傷。
「有時候挺羨慕那些有女人在家裡煮了佳餚、點著燈等候丈夫歸來的幸福,唉,單身男人的辛酸!」
他那聲歎息,深深地絞痛了琬凝的心,憐惜取代了她所有的知覺,她衝動地開口對他說:「我可以幫你煮,或者你可以到我這裡用餐。」
「啊?」宸軒錯愕地望著她,震驚到不知如何反應。
琬凝在他的注目下漸漸紅了臉蛋,尤其驚覺到話中的涵義時,她更是羞不可抑。「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秉持單純『敦親睦鄰』的原則。」
「呃?」宸軒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是一再受你幫助,我……」
琬凝迅速截斷他的話。「除了這種沒創意的話之外,你就沒有話好說了嗎?」
「有哇,古人說:『無功不受祿』又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是你這麼一位佳人,我實在擔當不起,如果你是個男人,我或許不會有這麼多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