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移的小手,徐緩地解了青衫,渾渾噩噩中,他不明顯地一顫,是寒冷,抑或其他緣故,她沒沉思,一顆顆挑開衣服上的襟扣,任羅衣骨落凝雪玉膚,與地面上的男性衣物迭合糾纏。
她傾下身,貼上他微涼的身軀,幽幽低訴。「我不要你死……你聽到了嗎?我要你好好活著,就算你對我只有責任婚約,就算你不夠愛我,我還是只認定你,我希望你能活得比我久,就算——將來你會和另一名女子共效於習,那也沒關係……」
印上他的唇,輕輕淺淺地廝磨著,傾欲傾出最後的眷愛——「嗯——」秋若塵低吟一聲,莫名而來的酥麻,令他感覺渾身燥熱難耐。「靈……靈兒,是你嗎?」
「你說,這算不算是我們的洞房夜呢?」她低聲嬌吟,迎身承接他的給予,雙手無悔地摟抱住他。「所以,你要記住,不管你將來會有多少個女人,我也算是你的妻哦!」
第六章
望著他平靜的睡容,她多希望,時間能就此停止,好讓她能永遠永遠這樣看著他,與他倚偎,那麼,她一定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不可能的,對不對?她用她的命,換來了他的,當她眼一閉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燕雙飛,讓他們一夕成雙,她便已心滿意足。
指尖按上他手腕,脈象十分平衡,確定已無中毒跡象,她寬慰地一笑,幽幽清淚順頰而落。
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可她真的好捨不得他呀——「保重,就算不為自己,至少,為了我,好好活下去,我不要欠為我傷心,我想看你快快樂樂成親生子,就算……給你那一切的人,已不再是我……」她哽咽難言,在痛哭失聲之前,她掩面奔出老舊木屋,深怕再多停留片刻,她會眷戀得割捨不下他。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毒性發作時的樣子,他一定會很痛苦、很自責,並且無法原諒自己,既然結局無法避免,那麼她只求他能好過些。
一步步,步履虛浮、恍恍惚惚地順著本能走出大片竹林,眼前是淒清荒涼的山路,體力急遽流失,她咬緊牙關將步伐邁出,終於在撐不下去的那一刻,跌撞上一顆大石。
疼。但是如今的她,深身無一處不疼,她早已不在乎身上再有幾道傷。
失神地看著殷紅鮮血自額際不斷流出,她像是沒有感覺,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望向前頭的斷崖。
這是天意嗎?她只是想避開他,沒想到上天還真替她安排了一條永遠避開的路。
這樣也好,對吧?讓他連屍骨都找不著,就這麼一了百了,不用面對她,他就不會太痛苦了。
愧疚,也許有吧!但是他說過,他不愛她嘛,他對她只是責任性的呵護,那,他就不會太痛苦了,悲傷之後,他還是可以找到一個他愛的女人,好好過他的下半生。
別了,我此生的最愛。
步步迎向斷崖,狂風吹起衣袂飄然,襯出淒艷絕塵的美麗——秋若塵由混噸中幽幽轉醒,呻吟了聲,乾澀的喉頭強逸出聲音。「靈……靈兒……」
得不到響應,他撐開沉重的眼皮,發覺自己仍在木屋之中,卻不見靈兒的身影,他心急地撐起身,卻因體力不支而又跌了回去。
「靈兒、靈兒!」他連喊數聲,回應他的,仍是一片岑寂。秋若塵開始慌了!他傷得這麼重,靈兒絕不可能在這時棄他而去,除非出了什麼事!
腦海依稀記得……那如真似幻的情慾激纏……靈兒!
他倒吸了口氣,低頭審視自身凌亂的衣著,再留意到床上的落紅痕跡……他再也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來。
以他那時的狀況,哪來的力氣產生如此異樣的衝動?更怪異的是,歡愛一場過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明顯好轉……太離奇了!這當中,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他掙扎著撐起身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走出木屋。就算翻了這座山,他都要找出她來。
「靈兒……你在哪裡,回答我!」每當虛弱的身子即將倒下,他便抓住竹身穩住自己,視線昏茫一片,胸口窒疼得幾乎喘不過氣,卻完全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靈……兒……」她千萬不能出事啊!
奇異的感觸使然,他不往山下走,反而咬緊牙關,抹去額際冷汗,一步步朝更險峻的山上行去。
突然,地上奇異的紅點吸住了他的目光,他彎身探察。「……血!」
他一陣心驚,不斷安慰自己,或許是某個受傷的小動物留下的,不會是他的靈兒,絕對不會!
心中雖如是想著,但不受控制的步伐,仍是沿著血跡行去。他一定要確定那不是靈兒,他才能放心地告訴自己,他的小靈兒依然安好。
行至斷崖處,某顆大石上一攤怵目的血跡引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他心緒紊亂,不祥的感覺令他惶惶然然,挹眼瞧去——血液頓時一片冰涼,心中幾乎在那一刻停止!
斷……斷崖邊……那是……那是……他顫抖著雙手,拾起懸在崖邊的繡花鞋。那是靈兒的,那是靈兒的!前兩天,他才剛陪她上街選購的,不會錯!
難道?!
「不——靈兒——」他心膽俱碎,撲上前狂吼。
一望無際的崖底,空留裊裊餘音。
由這兒跌落,還有生還的可能嗎?他再也無法自欺。心,沉入了寒徹心扉的無底深淵,好冷,好冷——原來,他們今生當真無緣嗎?鴛鴦夢已碎……他絕了念,沒有她的人生,生有何歡?
靈兒啊靈兒!你若須世,我絕不偷生,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陪定你了!
兩顆清淚隨風墮,他閉了下眼,懸空的腳正欲往前跨去——不對,若是——靈兒沒死呢?他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怎能輕易自絕?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親眼見她魂斷,他絕不死心!
再度醒來,秋若塵發現他已安然躺在自己房內,而床邊,是憂心如焚的母親,以及冷眉微蹙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