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離開了他?」
「他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我什麼都給不起他了……」
秋若塵沉默了好久好久,直到她以為話題會就這麼結束時,他開口了。「姑娘,你想過沒有,或許你是錯的。」
「呃?」這話什麼意思?
「告訴你一個姑娘。三年前,我曾經是得以擁抱所愛的幸福男人,我那自幼訂親的未婚妻,是個好可愛、好純真的女孩,但是在一次意外之中,她為了救我,不惜犧牲了自己的性命,為了不想讓我更傷心,她甚至選擇跳崖了此殘生,為了不負於她,我活了下來,但是靈兒一定不知道,如今的我,活得有多苦,更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想念她,往後的每一天,都將只能伴隨著噬骨相思,直到終老……」
「相較之下,你知道我有多羨慕那個男人嗎?至少,他還看得到你、碰觸得到你,而這些,都是我每個午夜夢迴時,深深渴望,卻又求之不得的……如果,我的靈兒也有這樣的幸運,只要她保住生命,就算失去美好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回到我懷裡,讓我好好憐她、惜她……」
靈兒深深受到震撼,不敢置信地凝著淚眼,顫聲泣語。「你……你不會是認真的……」
秋若塵吸了口氣,逼回眸底的淚光。「你不明白一個男人真動了情,能癡狂到什麼地步,如果那個男人是真心愛你,那麼,回到他身邊去吧,別再折磨他了。」
「我……我……」最可悲的是,她已經回到他身邊,而他卻感受不到。
幽幽望住他,她沉然道:「珍重自己,我想,這會是你妻子最大的希望。」
秋若塵微怔,而後慼然一笑。「我知道,那你呢?談了這麼久,都還沒請教姑娘芳名,方便告知嗎?」
「李。」她沒多想,輕輕在沙堆上寫下兩個字。
「李琦是嗎?」他微笑。「敝姓秋。」他也隨她在地面寫下三個字。
「秋若塵……」她啁喃念著,這三個字,令她情牽一生。
「李姑娘今後有何打算呢?」
「我不知道……」她好茫然,以前,是只要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夠,之後,見著了他,卻又渴望時時都能陪伴在他身邊,會不會有一天,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割捨,會進而貪妄能夠以他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愛他?
「那麼,不妨暫時留宿舍下,姑娘傷口未癒,在下實在良心難安。」說到這個,倒讓他想起自身的疑惑,「我倆萍水相逢,你為什麼要不顧安危地救我?」
「我……我不是救你,我只是……只是……不打算活下去。」心慌之下,她隨口編造了個借口。
如此說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苦笑了聲。「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但是,我希望你下回別再這麼做了,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難道也不在乎那個珍惜你的人,他的心會有多痛嗎?」
會嗎?不知情的他,還會為她心痛嗎?
迎視他溫淡有禮的眸子,她黯然傷懷。
是她奢求了,只要能看到他,她就該滿足了呵……自從靈兒留下來之後,秋若塵處處無微不至地關照著她,或許是憐憫,也或許是為了回報她的救命之恩,她身上的傷,早已無礙。
他不懂醫術,但卻可以肯定鏢刃上絕對淬了毒,他不放心,想找名大夫給她徹底檢查,卻被她回經了。
再可憐的劇毒,她不都熬過來了,一把小小的毒鏢根本威脅不了她的生命。
但秋若塵不懂,只當她過於輕忽自己的生命,看著她的眼裡神,總是充滿了憂心與無奈。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與她在一起時,心靈總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她說說話、散散步,所有的愁悶就全部煙消雲散。
是她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還是他與她的靈魂相契呢?自靈兒之後,她是三年來唯一與他走得較近的女人。
漸漸的,他不再好奇面紗底下,是什麼樣的一張容貌,也不曾想過要知道,她就是她,有無那層面紗,有無絕麗容顏,她還是她,不會改變。
他感覺得出來,她相當地關心他,那是一種──不須言傳的感覺,不必多說什麼,他就是知道,但,卻更疑惑了,她明明已有兩心相許的情人了,不是嗎?那又為何──對他關切得不太尋常,這真的是他多心了嗎?
那……應該是朋友之間的相互關懷吧?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知心的朋友,他希望她也是。
得知秋若塵近期相當忙碌,經常無暇用餐,靈兒不積壓哪來的衝動,未加深想,便下廚替他燉了鍋人參雞為他補身。
忙了一整個下午,小手又無法避免地帶了傷,但她一點都不覺得痛,忙完後,她覺得好踏實、好安心。
三年來,她從沒有一刻如現在般,覺得自己活著是有意義的,請人將食物送去時,婢女顯得欲言又止,但因少爺交代,這位姑娘是府裡的貴客,她不敢得罪,只好吞下滿腹的話,將調理好的食物送往書房。
半個時辰後,她前往書房,卻發現他佇立窗邊,面容幽晦,失魂般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沒回。「端走,我不吃。」
靈兒愣在門外,感受到一股心意被踐踏的難堪。「我……不知道你原來不喜歡吃人參雞。」
秋若塵意外地回過身。「怎麼是你?別站在門外,快進來!」
她被迎進了書房,一件寬大的男子外衫披上了她的肩頭,益發襯出她的嬌小荏弱。「夜晚風冷,以後多加件衣裳。」靈兒拉攏衣袍,貪戀著被那股男性氣息所包圍的滋味,彷彿他正擁抱著她……他不加掩飾的關懷,暖了她的心。她的目光定在桌面上原封不動的鍋碗,無法移開。秋若塵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恍然大悟。
「這是你做的嗎?」
「但是你不喜歡……」是失望,也是心傷,她忙了好久……秋若塵沉默了下。「抱歉,我不是不喜歡,而是……」悠遠的眸光,再一次投向窗外,低低接續。「靈兒也做過同樣的事,她說,她會為我烹煮這道食物,我一直在等,就算等不到,我也──不要任何人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