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喚的,是浣兒,而非絳梅公主,皇上當知此意!」褚尋陽無懼地直視他。
他再也顧不了太多,大不了賭上一條命而已,沒有什麼會比浣兒的安危與快樂更重要。
他要的,不是皇族中的絳梅公主,而是心繫於他的浣兒,誰能阻止?
皇上沉默了。
他當然明白褚尋陽的意思,尋絳梅公主,是為公,為了無愧他所身負的職責;而帶走浣兒,是為私,為了不負浣兒深情。
一直都知道,褚尋陽是至情至性的奇男子,絳梅不愧是他的皇女,有眼光。
只是……
「朕好不容易才找回她……」
「是皇上的私心重要,還是浣兒的意願重要?」
敢直言不諱地指陳皇上私心,這褚尋陽還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你又豈知她意願為何?」皇上不服氣地強撐面子。
「皇上何妨一問。」
哪用得著問呀,剛才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皇上洩氣地垂下肩。
絳梅的眼裡根本只容得下褚尋陽,若再發生之前的情況,他可沒把握擺得平。再說,褚尋陽的顧慮也沒錯,留在宮內,絳梅的安危確實堪慮。
無可奈何下,即使貴為九五之尊,也只得妥協了。
第十章
當浣兒再度醒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便是坐在床畔的褚尋陽。
她眨眨眼,黑溜溜的眸子朝室內轉了一圈:「這是什麼地方?」好像和她之前住的地方不一樣。
「有我的地方。」褚尋陽溫柔一笑,深吻住她。
浣兒好喜歡他的回答。
的確,什麼地方不重要,有他才是重點。
有了褚尋陽的悉心關照,再加上能如願待在心愛的人身邊,浣兒自然神清氣爽,身體復原迅速,很快又能活蹦亂跳了。
這段時間,皇上與褚尋陽也曾商討著,如何暗中追查浣兒中毒的真相,倒是浣兒自己一點也不在意,只管吃飽睡好讓人寵。
這天,皇上又微服出宮,前來探視愛女。也不曉得為什麼,這天真率性、說話老是沒個遮攔的丫頭,反而特別有他的緣,分離了十五年,卻完全沒有疏離感,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骨肉天性吧!
「臣極意外——主謀者竟會是皇后娘娘!」
褚尋陽的聲音,使得皇上將目光由在一旁堆著糕餅玩的浣兒身上拉回:「這一點,朕倒不意外。其實,在知道那名宮女受人指使,將絳梅抱離宮中時,我就該想到的。當年,我寵幸劉妃,備受冷落的皇后,就已妒恨甚深,今日會怨屋及烏、迫害絳梅,實是意料中事。只怪朕太沉浸在尋獲愛女的喜悅中,沒去思考太多,才會害得絳梅受苦。」
「皇上不必耿耿於懷,浣兒並無怨言。」他的小浣兒,是從不記恨的。
兩人同時往同一個方向望去,只見她端了滿盤的糕果點心,興沖沖地跑到褚尋陽面前。
「這個很好吃哦,快,吃吃看。」
「浣兒,」褚尋陽哭笑不得,「我和皇上在談事情——」「先吃嘛!」
拗不過她,褚尋陽只好依言張口,吃下她遞到他嘴邊的糕點。
「行了吧?你——」
「還有這個。」她又搶起另一塊。
「我——唔!」冷不防地,她直接將點心往他嘴裡送。
「好不好吃?」
「好吃。」他敷衍地隨口應道,「浣兒,你——」「那再試試這個。」
「等一下——唔!」她忙不迭地將食物往他嘴裡塞,褚尋陽根本沒有說話的空當。
什麼情形啊?皇上心理不平衡地瞪大了眼。
他是說過寧遙府內無尊卑,可這也未免「無尊卑」過了頭吧?
還有,沒看到這裡坐著兩個人嗎?她就只顧著招呼心上人,完全沒有父親的存在,這丫頭實在偏心得不像話!
「浣兒!」吞下嘴裡的食物,在她要餵上另一塊時,褚尋陽扣住她的小手,接過她手中的糕餅,回送到她嘴裡,「你乖乖聽話,到那邊去坐著好不好?等我和皇上談完事情再去陪你。」
他指了個遠到沒辦法騷擾他的角落。
浣兒搖頭,抿著小嘴朝他張開雙手:「抱抱。」
「那——」他退讓一步,拍拍他身邊的位置,「坐這裡,好不好?」
浣兒還是搖頭,固執地堅持:「抱抱。」她覬覦的是他的大腿、他的胸膛。
褚尋陽拿她沒辦法,只得妥協地張開雙臂,將她摟了過來,她還自動自發地調整姿勢,舒舒服服地霸住他的胸懷。
褚尋陽仰起頭,對上皇上心理不平衡的眼神,只能苦笑。
「臣失敬——」
皇上冷哼:「失什麼敬?」罪魁禍首可是他女兒呢!「查出下藥的宮女,也查出是皇后指使,絳梅已安全無虞,該讓她回宮了。」再這麼下去,像話嗎?
「浣兒,你說呢?」褚尋陽低頭詢問她的意見。
「宮裡面很大、很漂亮,可是沒有褚大哥。」浣兒依戀地靠在他肩上,很認真地回道。
意思就是,她想賴住褚尋陽,不回去了?!
皇上心裡頭氣悶:「絳梅,不許胡鬧。」
挨了罵的浣兒,悶悶地將臉又埋回褚尋陽懷內。
褚尋陽順著本能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她。
沉默了下,才道:「皇上可曾想過,也許浣兒並不適合宮廷生活?」
皇上面色一沉:「你什麼意思?」
「浣兒的性子,皇上當知一二,榮華富貴不是她要的,宮廷的繁文縟節她也學不來——」「朕並沒有要她學什麼。」他從沒有要絳梅去改變什麼、學習什麼,他只想將女兒留在他身邊陪伴她,彌補錯失十五年的天倫之樂。
「問題在於,浣兒天真活潑,錦衣玉食給不了她快樂,她真正想要的,是無憂無慮地在陽光下歡笑,將她放入嚴謹沉悶的深宮之中,只會一寸寸侵蝕掉她的青春明媚,她不會快樂。」
皇上無言了。
他必須承認,褚尋陽說得沒錯。不管他再怎麼偏寵絳梅,很多宮廷規儀並不是他們能隨心所欲的,無法讓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在重重的約束之下,她的歡顏笑語,也將一點一滴的被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