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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臉上佈滿豆大的汗珠,手、腳全是冰冷的,她急促地喘息,面色一片慘白。

  她又夢見她了,這一回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要令她來得驚駭,她在喊她,聲音幽幽切切——

  歡歡,你快回來……

  是那麼的淒傷,如泣如訴,一字字、一聲聲的叫喚,喊疼了常語歡的心。她知道妍妍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傳遞給她的恐懼,是二十年來前所未有的。

  她捂著胸口,感覺靈魂像是狠狠地被扯離,痛得她冷汗直冒。

  她要她回來,可是……等等!她說的是「回來」!難道……

  台灣!對,她要回台灣,那裡有她要的答案,有她想見的人,有等待她的人!

  當下,常語歡有了決定——她、必、須、回、去!

  ???

  「耿先生。」

  幾名護士圍在病房內,每一張臉全都寫滿了無可奈何。

  耿靖懷不為所動,麻木空洞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密密環抱摯愛的手,絲毫不肯放鬆。

  大夥兒面面相覷,無計可施,只好親自動手分開他們。

  「請讓屍體移送太平間——」

  誰知,他突然激動地揮開所有人,狂聲嘶吼。「走開!我說她沒死,只是睡著了,你們聽不懂嗎!」

  面對這陷入激狂狀態的男人,眾人真的是沒轍了。

  耿靖懷輕哄著懷中人兒,面頰廝磨著她冰涼的臉龐。「妍,你安心的睡,我答應過不會讓任何人吵你的,就像以前一樣,你睡多久我就陪你多久,好不好?」

  難得她不受病痛折磨,睡得如此安穩,他絕對不容許任何人驚擾她的美夢。

  病房的門輕輕推開,見著來人,大家一致將求救的目光移向他。「院長——」

  杜承霖像是一夕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他揉揉眉心的疲憊,走向床前。「靖懷,你何苦——」

  「我不苦,真的,我一點都不苦。」他望著那張沉靜的嬌容,唇畔的微笑,依稀還讀得出幸福的味道,帶著最淒柔的美麗,誰會相信,她已長眠?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就讓她——」

  「爸!」他突然跪了下去。「心妍是你的女兒、我的妻子啊!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還忍心把她丟進冰冷的太平間,任她無助的哭泣嗎?你知不知道,她曾經多害怕入睡,如果沒有我的懷抱,她會有多恐懼!她曾經說過,她最喜歡被我摟著的感覺,天崩地裂都不怕……她只是想讓我抱抱她,如此而已,這是我答應過她的,這輩子我已經沒有機會再為她做任何事了,為什麼就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沒有人願意成全!」

  「靖懷——」他哭了,耿靖懷也哭了,兩個大男人看著對方,任淚無聲流淌。

  「我不忍心看她孤單寂寞的走,我的心會痛啊!讓我陪陪她吧,這是最後一回了……」

  杜承霖傷懷不語,默默的扶起他,示意房內的醫護人員離去。

  「可是院長——」

  「別再說了。」杜承霖抬手阻止,率先走出病房,其他人沒辦法,只好跟著離開。

  耿靖懷重新將摯愛迎回懷中,閉上了眼眸,無聲的淚墜跌天地間。

  ???

  「靖懷,夠了,再這樣下去,你也會受不住的。」杜承霖再也看不下去,苦口婆心的勸著。

  三天了!他就這樣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的抱著心妍整整三天,杜承霖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逼死自己。

  他雖痛失愛女,但是相對的,他也疼惜這名「女婿」呀!

  「夠了,放手吧!你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妍妍想想,你們都陰陽兩隔了,還這麼癡癡唸唸,難道你要她在另一方,都還要再為你斷腸哭泣嗎?讓她安心的走,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吧!」

  放……放過她?

  空茫的眼神,逐漸凝聚起某種神采。

  是嗎?他真的是在用他的方式折磨著心妍?他令她痛苦?

  不!他這一生最捨不得的就是看她受苦,他寧可自己千瘡百孔,也不要她悲傷落淚,那比傷在他身上更教他難以承受啊!

  他摟緊了她,低喃。「別哭,以後再也沒人能為你拭淚了,妍,別哭啊……」

  放了她,她真的就會比較好過嗎?

  那好,他放手!叫他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她能好過些,再多的苦、再多的痛,他都可以忍受。

  耿靖懷有些失神地抬起頭,環抱心妍的手,緩緩垂落,看著醫護人員自他手中接過,也看著她一步步遠離,他知道,這一回,她將完完全全走出他的生命,而他,也將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她,從此,再也見不到她、碰觸不到她——

  緊窒的胸口無法呼吸,不能跳動,難以生受的劇痛,穿心透骨地席捲而來,壓抑了三天的泣血狂悲一瞬間爆發,盡訴於聲嘶力竭的狂吼之中。「妍——」

  備受煎熬的身心一時受不住衝擊,黑暗迎面撲來,將他捲入無意識的空間之中。

  悲厲哀絕的吶喊,久久迴繞不散——

  ???

  回到台灣好幾天了,常語歡始終心神不寧,常家父母見她情緒不太穩定,也不敢貿然提及有關她身世的事,怕更令她心煩。

  可該說的事總得有個解決,於是找了一天,常父打算與她懇談一番。

  「歡歡,你最近氣色不太好,沒事吧?」

  常語歡捂著心口,感覺到隱隱的悶疼又起。

  「對不起,爸,我心情不太好,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可不可以改天再談?」

  「那——好吧。」見女兒如此,他這當父親的也心疼。「這裡有封你的信,等你想談的時候再來找我。」

  骨血天性,他並不是個自私的人,對方要認女兒,他不會阻止。不過女兒的心情也不能不顧,反正二十年都過了,就算要相認,也不差在這幾天,是吧?

  常語歡心不在焉的接過,隨意瞥了信封一眼,見著了角落的署名。

  杜承霖,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順手想往桌面上擺——

  等等!姓杜?!

  動作僵在半空中,電光石火,腦海浮起另一個名字——杜心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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