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一個段落,言季秋抬眼瞥她。「終於決定要說了嗎?」
咦?「你知道?」
他抿唇,沒有回答。
只消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知道她心裡有事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會主動追問。
「和羅昭平有關?」不然她不會「抹生牽拖厝邊」,連他筆下的愛情太美好都礙著她。
「不要跟我提那隻豬!」她恨恨地咬牙。
果然!
他放下筆,移坐到她身邊。「你們又怎麼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對小情侶三天兩頭的鬧意見,每次吵架就來找他,總要他勸到口都快干了才肯氣消,一場戀愛談下來,他比他們更累。
有時他都懷疑,既然兩人個性如此合不來,當初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在討論結了婚後,要不要讓我出去工作的事。」她悶哼。
言季秋微怔,有些應變不及。
他們——已經到規劃未來藍圖的地步了嗎?
他輕扯唇角。「這樣很好啊,有什麼問題嗎?」
說到這個她就有氣。「你知道嗎,季秋!那隻大男人主義的沙豬居然不准我去『拋頭露面』耶!說什麼他又不是養不起老婆,你聽聽這是什麼話?他養不養得起老婆關我什麼事?哪個死人規定一定得男主外,女主內?我賺的錢都還未必會比他少呢!都還沒答應嫁他就管東管西了,誰還敢嫁?」
言季秋臀下不著痕跡地挪開一段距離,與她保持安全界線。太多次的經驗告訴他,那道應該落在羅昭平身上的拳頭,常常揮呀揮的,都會很失控地揮到無辜的他身上。
「那你有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嗎?」
「我說啦!可是他堅持要我洗衣燒飯帶小孩,當個黃臉婆!媽呀,要我過這種日子,不如直接叫我去跳愛河算了。」
那倒是。
依他對小舞的瞭解,她喜歡有挑戰性的工作,她迷人的自信風采來自於此,少了這股衝勁與活力,她就不是完整的她了,愛她,就應該要包容她的一切,尊重她想過的人生,如果是他,就不會……等等!如果是他?!
言季秋整個人呆住了。
他在想什麼!他和小舞……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啊!可是為什麼那一刻,他卻下意識裡拿自己和羅昭平做比較,想著他能為她做什麼?
難不成……日復一日下,真讓立冬給洗腦了?
「你們就因為這樣,不歡而散?」
「嗯。」然後一腔怒火難平,就直接飆到他這裡來吐苦水了。
「然後呢?」
「我失戀了。」
言季秋挑眉。她的樣子可看不出一丁點失戀的樣子,更正確的說,他會覺得她比較像是被人砸了場子,想來個幫派火並的黑道大姊頭。
「是真的,我和他分手了!」蘇妍舞加強語調。
求婚不成反分手?
言季秋閉了下眼,再也沒聽過比這更荒謬的事了。
「小舞,你想過沒有,你真的愛他嗎?」若愛,怎會分手分得如此輕易?若不愛,三年來的交往又是所為何來,吃飽閒著嗎?
她果真陷入沉思。「我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和他交往很愉快、很自在,沒有任何的負擔,我原以為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的……」
「可是當你發現,他的存在牴觸了你的理想抱負,所以你只能選擇放棄他,也許你愛他,但是愛情在你心目中並不是最重要的,能讓你的生命發光發熱的,是工作、事業,而不是次要的愛情。」
寥寥數語,字字見血,聽得她啞口無言。
「你把我說得好冷血市儈。」她低噥。
「我說錯了嗎?」
「不……」他沒錯,事實上,她現在才發現,他說得似乎對極了,那是連她都不曾探索的一面,他怎麼可以這麼瞭解她?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她仰首,帶抹迷惑。
確定不會有任何暴力行徑,他移近她,溫聲道:「無所謂對錯,那是你的選擇,沒人能怪你,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行了。」
「那如果是你,也不會怪我?」
言季秋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然後堅定地回答:「不會。但是你要快樂,才對得起你自己的選擇,對得起所有被你犧牲掉的人事物,不讓我們怨你。」
「我懂了。」和他談過之後,心境豁然開朗,他從來不會為她拿什麼主意,告訴她該怎麼做,但是三言兩語,卻總是能精確地切入問題核心,解開她心頭的結。
他就是有那個能耐,讓她迷亂無章的心緒獲得撫平,他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沉穩氣質。
吐了口氣,她舒緩眉,寬了心,左右張望了下,開始有閒情逸致瞎扯。
「你們家那個唐三藏呢?」
「誰?」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言立冬啊!他不是一天到晚讓西方、東方的女人『取精』嗎?」
「取……呃!」會過意來的言季秋笑到嗆了氣。「你……咳、咳!」
她真毒!就不知立冬要是聽到,表情會有多精采絕倫。
「他……今天不曉得又讓哪一方的女人……嗯,『取精』去了。」
「那你呢?」蘇妍舞好奇地推了推他。「都沒看過你交女朋友,很玉潔冰清哦!」
被調侃了,他也不困窘,只是淡淡地回道:「感覺不對。」
「喲,原來你們男人也講感覺啊!我還以為只要下半身有感覺就行了呢!」
「請不要因為立冬而對男人有錯誤印象,他是少數敗類。」就知道立冬這顆老鼠屎,早晚會壞了言家一鍋好粥,為了維護名聲,只好昧著良心,顧不得手足情了,至少比起二哥那句「禽獸」……嗯,「敗類」應該還算溫和吧?
「嘖,守身如玉的純情男。這年頭,要找超過十八歲的處男已經不多了,真不知該為將來那個得到你的女人欣羨還是同情。」那是指,對方剛好也是朵清純小花的話,那真不知道要摸索到民國幾年。
「啊?」他早晚有一天會被她的語出驚人給嚇死。「你……很有經驗嗎?」瞧她說得這麼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