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天下午的鬧劇,他發現他又有了想笑的慾望。
沒錯,他全都看見了,那是他每日回家必經的路線,想不看見也難。
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活寶的女孩了,將一個帶妹妹回家的兄長當成採花賊給扁得不成人形?!呵,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做得出來。
看來,他接下來的校園生涯不會太無聊了。
「方、歆——」他一字字輕緩柔吟,唇角微勾,揚起一抹只有他才明白其中深意的淺笑。
在早自習將結束前,方歆終於帶著臉上的一坨青紫出現。
言仲夏實在很想歎氣。
如果他沒記錯,右手臂上的那道傷是昨天的戰果,已經由紅腫轉為瘀青,顯示她根本沒費心多作處理。至於左頰那片紅痕與眉角的擦傷——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今天遲到的原因了。
「恕我孤陋寡聞,請問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彩妝嗎?」
正丟下書包的方歆,錯愕仰首,左瞧右瞧,沒看到其它人,才肯定發聲者真的是她親愛的芳鄰。
日頭打西邊出來啦?她這高傲芳鄰,一向是若無必要甚少開口,這會兒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是你在跟我說話?」確認一下比較好,以免自作多情。
「你當心哪天被打成白癡!」言仲夏順手將一盒不名物體往她身上拋。多虧方歆運動神經敏捷,順手接住。他也不多解釋什麼,起身管理秩序,帶隊前往操場參加升旗典禮。
一直到他消失在她眼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被他給損了一記?
愣愣地打開紙盒,才發現裡頭是幾項可隨身攜帶的簡易藥品。
[這傢伙幾時這麼好心了?」她喃喃咕噥,隨手撕下一片OK繃往臉上貼。
唉!起來幹活嘍——
黑板上的值日生一欄寫著她方某人的大名,清楚得讓她很難當作沒看到。她可不想讓那個龜毛的模範生班長逮著把柄。
在那之後,言仲夏變得很愛找她的碴,不管她做什麼,他永遠有意見。
糾正她坐姿不夠端正;挑剔地行止太粗魯;批評她說話大嗓門;不准她蹺課打架,惹是生非;規定她每日幾點到校,晚了幾分鐘他又會開始念到她耳朵生瘡,就連她上課專不專心,他都要管上一手。
哇咧!這雞婆班長會不會管太多了?連他們杜鵑鳥導師都沒管那麼多。
言仲夏看她不順眼,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來賭!
其實,連她都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演變至此。剛開始,他對她說幾句話用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就是走在路上也會裝作沒看到,比不熟還要不熟的那一種。可是後來……
好像就是從他丟藥盒給她的那一天吧!他開始對她的言行東挑西撿,惡毒批評,而且毫不留情!害她每天、每天都悔恨得不斷強力反省,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他要這樣不遺餘力地找她麻煩?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言仲夏對她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然後,他們莫名其妙的熟起來了,就是那種走在路上遠遠看到都要衝過去踹對方一腳洩恨,不然晚上睡覺會失眠,比熟悉還要熟悉,熟到爛的那一種。
他很懂得怎麼欺壓她,而且盡心盡力,樂在其中。
時勢造英雄,她當然也就學會怎麼惹毛他,教他變臉,而且日新月異,創意十足。
最後,她悲慘地發現,她成了女性公敵。
何解?
還不都是為了這個無恥的傢伙!兩人一天到晚纏鬥在一塊兒,久而久之,很自然地就會傳出「方歆和言仲夏交情特別好」之類的流言。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拜他所賜,至今她都沒交到半個女性朋友。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言仲夏這傢伙根本就是個雙面人!
人前一副氣質溫文的模樣,人後卻是一張令人想痛毆一萬次的刻薄嘴臉,像這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哪一點值得一幹少女芳心暗許,瘋狂迷戀?
她相信,任何人只消見識過他在她面前的惡形惡狀,都不會再蠢得對他懷抱什麼可笑的夢幻情結的,可是……唉,想歸想,說出去誰信?
欺騙社會的傢伙,可恥、可恥、可恥到了極點!
「你又在裝什麼白癡了!」一本筆記冷不防拍上她的後腦勺,想都不必,自是她「親愛」芳鄰的傑作。
她要笑不笑地轉過頭。「請問我們偉大的班長又有何指教了?」
言仲夏以眼神示意她撿起來,她順手摸起,上頭清晰工整地寫著他言大少的名字。
「幹麼?」
又一本筆記「蒞臨」她的頭,正是她方大姑娘的歷史作業。「重寫!」
「我為什麼要!」方歆不爽地丟回去,有交作業就不錯了,他還挑!
「因為豬寫的都比你好看!」既然某人要自取其辱,那他就不客氣了。
「哪有——」正待抗議,目光接觸到二度砸回她身上的歷史作業。一個是字跡清逸俊雅,內文翔實端整,有條不紊;另一個是光字體就可以玩猜謎,內容更是文不對題,秉持有寫就好的原則。
兩相對照之下……唉,真是讓人傷心欲絕的殘酷對比。
他到底是要怎樣嘛!以他的出色來嘲笑她有多丟人現眼嗎?
「照著我的寫,放學以前交給我。」
「喂——」正欲反駁,寫完黑板的老師已回過身來,同一時間,言仲夏端出一貫的專注表象,彷彿多認真地做著筆記,而她,就好死不死地被逮個正著。
「方歆!上課專心聽講,不要騷擾其它同學。」
騷、擾?!
她恨得牙癢癢的,到底是誰在騷擾誰呀?
「沒關係的,老師。」言仲夏微微一笑,適時扮演好學生形象,很有雅量地包容她。
很好!這下她又成了眾矢之的的千古罪人了。
這、個、不、要、臉、的、雙、面、人!
中午十二點的下課鐘聲一響起,方歆立刻抄起便當,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了出去。
今天她絕對、絕對不要再讓言仲夏那個顧人怨的給逮到,否則她光氣就氣飽了,還吃什麼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