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她擁有了他十二年,爾今而後,卻不再屬於她……她的心好痛,似泣血,似刀剜……層層撕裂了她。
「無痕……」她哀愴地喚著,全身的血液有如抽離了身軀,空空洞洞,胸口脹得滿滿的,全是這一個名字,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重咳出聲,絲絲血紅自唇角逸出,本就軟如棉絮的身軀,像是失去了重量,飄飄惚惚,什麼也感受不到。
意識一點一滴離她遠去,虛虛浮浮,陷入黑暗前,深鏤心間的俊朗容顏,不曾淡去。
第八章
鑼鼓喧天,喜氣洋溢,俞、姜兩家熱鬧非凡。
娶妻,是人生大事,但再多人的祝福,都不比夜雪的有意義,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點她該知道,這樣的情形下,小姐絕不會還避不相見。然而,這樣的情形下,就算見了面,又能奈何?只是,最後一回,他渴望見到她。
紛紛擾擾的思緒纏繞著他,剪不斷,理不清。
一陣無由的疼楚劃過心扉,他蹙緊了眉心。
向來沉著的他,由昨晚開始,就一直定不下心神,不知打何處而來的紛亂情緒,擾得他心浮氣躁、坐立難安。
他一晚失眠,腦中縈縈繞繞的,全是小姐楚楚荏弱的嬌顏,但他終究還是隱忍了下來,沒再去打擾她,只一遍遍告訴自己:小姐不想見他。
這莫名的心慌,究竟是怎麼回事?
吉時將屆,他還是沒見著她,由老爺眼中,他讀到了相同的疑惑,想必老爺也納悶著在這樣的日子,一向最重視他的小姐,怎會連露面也沒有?
他甩甩頭,不再多想,正欲依著時辰規定前去迎娶花轎時,夜雪的貼身婢女香荷急匆匆的向他跑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頓時臉色大變,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中火速衝進內苑,留下香荷很無辜的面對一群人。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誤了風護衛的大事,她也知道吉時是延誤不得的,可小姐都昏迷不醒了,她心下全慌了,以前,小姐有什麼事,她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告訴老爺,而是找風護衛,尤其小姐昏昏沉沈中,口裡一直喃喃喊著風護衛的名字,不找他找誰呢?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記得小姐的千叮嚀,萬交代呀!
無暇多作解釋,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這個該死的香荷!這麼重要的事,居然到現在才告訴他。
看到床中面色死白、昏迷不醒的夜雪,風無痕有了殺人的衝動。
「還不快去請大夫!」他狂吼出聲,將另一名呆愣在床邊手足無措的婢女給吼回了神,匆匆領命而去。
「香荷,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狂燒著熊熊怒焰的眸光射了過去。「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為什麼小姐好端端的會變成這樣?」
他好心痛!此時的她,就像個了無生氣的美麗娃娃,看得他心如刀割。
「是……小姐不讓我們說的。」從沒看過風護衛這般狂亂的神情,好嚇人。
風無痕握緊拳,吸氣、再吸氣。「然後呢?一五一十,全告訴我!」
香荷低聲囁嚅道:「將近一個月前,小姐身子便開始不適,請來大夫,小姐又不按時服藥,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奴婢勸過,卻都沒用。小姐像是有心事,常常一個人失神的發呆,落淚也是常有的事,眼看她病情愈拖愈不樂觀,奴婢心想,小姐一向最聽你的話,本想請你想個辦法的,但小姐卻命令我們一個字都不能向你透露,我們不敢抗命,直到今天早上,奴婢前來伺候小姐梳洗時,才發現小姐昏倒在門邊,嘴角還有血漬……」
「很好!」風無痕瞇起眼,一字字寒聲逼出話來。「我不只一次向你追問小姐的情況,你卻給我避重就輕,拿小姐的安危開玩笑!一句小姐的命令就沒事了嗎?你腦袋是用來幹什麼的?就會盲從,不會分辨對錯嗎?你最好祈禱小姐沒事,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你犯了多該死的錯誤!」
香荷委屈的咬著唇,嚇得噤若寒蟬。
沒多久,城內最有名的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請了過來,除此之外,還多了剛獲悉此事、風聞而至的俞老爺。
隨著時間的流逝,每一個人的臉色都隨著大夫的沉默而益發凝重。
「令千金天生體質荏弱,怎不好生調養呢?如今弄成這樣……唉,現在她脈息十分微弱,再加上昏迷不醒,情況並不樂觀。」
「那……敢問大夫,這該如何是好?」俞老爺一聽,亂了方寸,急忙追問。
「這--在下也沒有把握,先開張方子試試,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讓她早日醒來,否則,在下也無能為力了。」
風無痕倒抽了口氣。無能為力的意思……無異於回天乏術?!
送走了大夫,清冷的房中只留下他,他靜靜地在床畔坐了下來,輕撫著白得不見血色的嬌容,陣陣刺骨的痛楚淹沒了他所有的知覺。
才多久不見而已,一個嬌俏明媚的女孩,怎會變得奄奄一息,憔悴若此?她答應過他,一定會過得很好,可又為何……
「為什麼欺騙我?!」他沉痛地低問。小姐可知,這樣的她有多令他哀愴欲絕?
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本該傳為人間佳話,然而,吉時早過,卻遲遲不見新郎倌的花轎前來迎娶,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週遭人群紛紛議論四起。
俞家老爺差人急忙前來致歉,說明原委,知曉事情狀況後的姜雅璇,立刻趕往俞府,在夜雪房中找到了須臾不離的風無痕。
「無痕--」她輕喚,靠近床邊。
風無痕頭也沒回。
「夜雪還好吧?」
生死交關,她說好不好呢?
風無痕閉上悲愴的眼眸。
「那我們的婚事--」
風無痕想也沒想。「往後延!」
「可是……」並非她不關心夜雪,而是沒必要如此。夜雪這兒有人照料,一時半刻也醒不來,他留下無濟於事,何不先拜了堂,她自會與他一道照顧夜雪,直到她病情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