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怎能?在他毫無保留的付出一切後,她可知,她的背棄將會令他發狂?!呵,他所認定的刻骨深情,居然才兩個月便禁不住考驗,還談什麼生死相隨?這到底算什麼?!難道她當初的苦苦追尋,是為了今日的移情別戀?他曾經理智過、抗拒過,是她一聲聲的癡然愛語挽住了他,使他沉淪,他以為她的信念與他同樣堅定,從來不去懷疑她的情有多真,然而事實卻證明,他錯得離譜!所謂的天長地久,敵不過兩地相隔的變量;生死相隨的誓約,禁不住寂寞難耐的考驗……曾有的刻骨情纏,在如今看來,只成了尖銳的諷刺,俞夜雪!妳怎能如此愚弄我?!
他狠狠地一拳捶向桌面,抓起擺在眼前的烈酒,毫不猶豫地狂飲入喉,任辛辣的酒氣燒灼身心,麻痺所有的知覺……
從好多年、好多年以前,他的生命便只為她而存在,血液只為她而流動,如今……失去了她,乍然間,他好茫然,未來已不知該如何走下去,他的世界滿滿的全是她,一日抽離,那股全然的空洞,竟是可怕得教人驚悸——「雪兒……」他喃喃喚著,閉上盈滿痛楚的眼眸,不讓濃得噬心的愁苦溢出,然而狂湧而來的悲澀,仍是毫不留情地將他淹沒,不留喘息空間。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他哀愴地喃喃問著,問天,天不言,問地,地不語,問茫茫世間,更無人答他,他怎會忘了,自己注定是個悲哀人物,一個本該風過無痕的悲哀人物!
呵,他怎能傻得去奢望「幸福」這遙不可及、宛如神話的字眼?他終究還是適合當「風無痕」……這三個字詮釋了他的淒涼,他一生也擺脫不掉的淒涼!他揮掉滿桌食物,瘋狂的以酒瓶就口,如果熱辣的液體,真能麻痺再也承載不起的撕心狂痛,他願意,醉死也願意!
翻湧的酒氣在胸腹燃燒,扭絞著五臟六腑,他踉踉蹌蹌地往後跌,痛苦地皺緊眉頭。
為什麼刺骨的疼楚沒有平息?為什麼他還是感受得到剜心斷腸的劇痛?連呼吸都揪得好疼?是不是他還不夠醉,所以深烙心臆的容顏不曾模糊、不曾淡去,仍是這麼無情地撕絞著他的身心……
「雪兒、雪兒、雪兒……」沒有她,漫漫人生,他該如何走下去?
推門而入的賀雪妍,一見滿室的雜亂,不由低呼出聲。「天哪!展大哥,你怎會弄成這樣?」
打他一回府,她就留意到他神情不大對勁,果然沒錯!
記憶中的展牧雲,是內斂沉穩的,從來就不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更別提是酗酒狂醉了,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
不管是什麼,她可以肯定,那對展大哥而言,絕對是深沉致命的,否則,他不會如此反常。
她使勁想拉起他,無奈他醉得徹底,口中喃喃說著她聽不到的話,她沒有辦法,只好和他打商量。「展大哥,你——先起來再說好嗎?」
此語讓展牧雲拉回了一丁點神智,配合的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差點又栽倒,雪妍一介弱質女子,根本撐不住他的重量,陪他跌個四腳朝天。「小……小心點,走好。」好不容易將他安置在床上,她吁了口氣,直起身子想去替他擰條熱毛巾,誰知他突然伸手拉住她,害她重心不穩,整個人往他身上跌。
「別走……雪兒……別離開我……」他痛苦地低語,眉心凝聚著濃烈的悲愴。「展……展大哥……」雪妍掙扎著想起身,他反而更加縮緊雙臂,怎麼也不肯鬆手。「展大哥,你……先放開我再說好嗎?」
「不!不要……雪兒,我不放手,妳承諾過,今生只屬於我……我記得,我始終記得妳說愛我的神情,是那麼認真、那麼專注,讓我銘心不忘……妳怎麼忍心呢?在我將我的靈魂、我的一切全給了妳之後,妳怎忍心棄如敝屣?怎忍心留給我無情的背叛?妳可知,我是用我全部的生命在熱愛著妳」
雪妍怔怔的聽著,忘了掙扎、忘了抗拒,只留下滿心酸楚。
是誰將展大哥傷得這麼深?又是誰讓展大哥愛得這麼癡?讓他連醉了都還懸懸唸唸,片刻不忘?
「雪兒……」他強撐起沉重的眼皮,迷濛的眼,只看得見靈魂深處的嬌顏,壓抑了三年的揪腸相思爆發了開來,他再無顧忌地翻身覆上她,炙烈的吻落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的熱烈情潮,全隨著長久以來的苦楚與心酸一併宣洩——雪妍的呆楞只在瞬間,隨即便閉上了眼,任由他激烈的需索,逼出她隱藏許久的愛戀。
他的唇舌火熱地與她交纏,掬取短暫歡情,現實夢幻已無所謂。
「雪兒……我愛妳,我好愛妳……」
兩顆清淚悄悄滑落,她知道展牧雲口中喊的「雪兒」另有其人,卻心甘情願當個無足輕重的替身。
愛情,便是這麼不可理喻,毫無道理可言,是吧?
她淒楚地綻出微笑,展臂攬住他的頸項,道出了早已深植的戀慕。「我也愛你,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
展牧雲震動了下,更為狂烈地吮吻她嫣紅的朱唇、細緻的下巴、如雪的頸窩,直至凌亂的襟口……
他好累,真的好累,飄泊了三年,人已憔悴,心已滄桑,而今他還能追尋什麼?心,好迷惘——他悄悄閉上眼,任心浮沉,無力掙扎。倦了,不只是身,也是心。
如果連呼吸都能省去,那該有多好?
突來的靜默,令雪妍不解地低首望去,才發現他已倦極而眠,不省人事。她感傷地低低一歎,將他安置妥當,正欲將視線調開,靜躺在他胸前之物吸引了她的目光。方纔的一番激烈纏綿下,兩人都已衣衫不整,她望著勾出領外的觀音墜子,心一陣悲慼。
都已將心傷透,他還捨不得取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