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錚說的?」
這麼說……他是承認了?
她又悲又怒。「你管誰說的,走開!」
「你夠了沒有,柳心棠!是誰一逕的將我推到她懷中的?現在你又有什麼資格對我興師問罪?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我和雲錚真有了什麼,你都沒理由怪我!」他愈說愈激動。「當初,我不想娶,是你硬要逼我娶她,好,我聽了你的話,娶就娶!之後,我不願和她親近,也是你聲淚俱下的要我善待她,好,我全依你了!要我成親是你的意思,要我和她同床共枕也是你的意思,今天卻又一臉悲怨地指責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你說啊!」
柳心棠被他吼的無言以對,淚水簌簌泛流。
是啊,她有什麼理由怪他?真正將兩人推入這等境地的人,是她,不是他,她是活該、自作孽!
到底是愛她入骨,朱允淮見她哭得柔腸寸斷,亦難忍心疼,微微放緩了神情。「你要我如何呢?棠兒。」
柳心棠未曾遲疑,撲進他懷中泣喊。「我要你只屬於我。自私也好,殘忍也罷,我管不了什麼罪不罪過,我就是不要你去擁抱別人,我受不了!」
「就等你這句話。」他沉沉吐了口氣,釋懷地擁住她。
「你……」她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看他。「你沒生我的氣?」
「小傻瓜!我要不這麼說,怎能逼出你最真實的感受?」他親了親她的額頭,憐惜道。「氣你歸氣你,我還是只願與你相依。昨晚,我和雲錚根本沒怎樣,醋勁可以平息了。」
「可……可是雲錚說……你吻她……」她說得很不是滋味。
「是嗎?」他蹙著眉思索。「大概吧,我醉得一塌糊塗,一倒床便不省人事,記不了這麼多。」
「這種事也能『大概』?」
朱允淮微勾起唇角。這小女人的醋桶不比他小呢!
「今後,它只燙烙專屬你一個人的印記。」他溫柔地道,傾身輕輕淺淺地吻她,在她的回應下,逐漸加深,兩情繾綣。
「棠兒……」他低吟,迎身貼住她的嬌軀,大手急切地在她身上需索。
柳心棠意亂情迷,本能地配合著他──
就在這時,房門出其不意地被推開。「蘭妃娘──」
秦雲錚杵在門口,聲音全卡在喉嚨裡。
兩人有默契地止住動作,錯愕地望向門口。
手中的補湯落了地,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劃破寂靜。
「你……你們……」秦雲錚掩住顫抖的唇,不敢置信地瞪著仍舊相擁的兩人。「你們竟敢做出這種低俗敗德之事……」
太大的震撼,使她腦子亂成一團。驚駭地退開數步,她拔足狂奔──
「雲錚!」柳心棠駭然失色,追上門口,焦急地推著跟在後頭的朱允淮。「你快去追她呀,否則大家都完了!」
朱允淮反倒沒有她的焦灼,沉穩地回望她,眸光一片深邃。「我只問你一句話,棠兒,你願不願意為我而死?」
柳心棠回視他幽沈的容顏,不知怎地,心竟也平靜了下來。「我願意。」
「那好。」他心中已有決定。
也許他現在追上去,好好向雲錚解釋,以她的善解人意,他是有可能取得她的諒解,將事情繼續瞞下,但他不想這麼做,朱玄隸說的沒錯,他們不能再這樣下去,遲早事情都要有個解決。
他鎮靜地關上門,拉著她在床邊坐下。「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棠兒,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故事!
但柳心棠沒這麼說,她知道他會這麼做必有用意。
「有首詩,你聽過沒?『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這是周邦彥的解連環。從前,在失去你音訊的時候,每當想念你,總會不期然想起這首詩,它深刻地道出了我的感觸,讓我心有慼慼焉。
「連環,是一種玉飾,以環狀相扣相連,不可解。戰國策中,記載著這麼一段故事。秦昭王有心為難,於是便派使者送了對連環給齊王,說:『你們齊國有這麼多聰明的人,應該有人能解開這連環吧?』苦惱的齊王便將群臣聚集在一起,詢問誰有辦法解開它。群臣面面相覷,無計可施。爾後,齊後命人取來鐵槌,將其中一個連環敲破,然後說:這不就解了嗎?」
頓了頓,他再度開口。「沒錯,齊後是聰明,但她卻忽略了一點:欲解連環,唯有毀之,所以,連環畢竟還是不可解的。你我正如連環,當年,我對你的相思,宛如連環,難分亦難解;如今,我對你的情意,宛如連環,難拾亦難斷,欲解連環,唯有毀了我。」
「允淮……」柳心棠淚眼濛濛。她終於明白地想表達什麼了──是生死與共的承諾!
他搖搖頭。「聽我說完。」
站起身,他走向窗口,低低地道:「我累了,相信你也與我一樣,早已心力交瘁。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分分又合合,週而復始的在淚水與爭執中度過,歷經太多的考驗與磨難。最終卻仍是逃不開彼此,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連環難解,我們這輩子注定分不開!既是如此,何妨瀟灑賭一回?贏了,是同生,輸了,是共死,我沒有遺憾。」
回過頭,他望著悄悄來到他身後的柳心棠。「你呢?會後悔愛我嗎?」
她綻出帶淚的微笑,是這般地淒美動人。「你知道答案的。」
他也笑了,眸中有淚,朝她伸出小指。「手給我。」
她不解地學著他遞出小指,只見他小指扣住它,心有靈犀的默契中,她領悟了他的用意,小指一彎,密密與他相扣。「是的,有如連環,難解難分!」
朱允淮貼近她,微低下頭,額際與她相抵。「記住,棠兒,不論生死,我們都要在一起。」
「嗯,我答應你。」她閉上眼,依偎著他。吉凶難卜的未來,已不再令她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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