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這實在不太像個新郎倌該有的表情哦!你呀,女人一個玩過一個,還不夠啊!該收收心啦!」
「皇奶奶別取笑我了。」他一點地笑不出來。
「怎麼啦?」眼前心事重重的男子,實在不像以往那個愛笑愛鬧、無法無天的隸兒。
「過來皇奶奶這裡坐,有什麼事慢慢說。」
「好。」朱玄隸挨近身側,端起參茶。「皇奶奶喝茶。」
「好、好、好。」這隸兒就是這樣,才會深得她心。
喝了口茶,她主動引出話題。「你也別獻慇勤了,有事就說吧!」
「既然皇奶奶這麼說,那我就直言嘍!」雙手摟上德懿太后的肩,他低低地道:「奶奶,人家不要娶太子妃。」
「怎麼?天下女人還沒玩夠,不甘心啊?」
「才不是,我與雲錚不適合。」
「胡鬧,這是皇上的旨意,豈容你一句不合適便搪塞而過?」
「奶奶!我真的沒辦法和雲錚共度一生,我們──唉呀,總之,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就是了。」
「那照你這麼說,你理想中的妻子又該是怎樣?」
「要時而嬌柔,時而純真,俏麗明媚,率直中不失本性中的真誠,可以與我笑笑鬧鬧,盡情揮灑本性……」發現自己正不知不覺的形容著香漓的模樣,他猝然止了口,痛苦地閉上眼。
「然後呢?」太后聽得正入神呢!
他搖搖頭。「總之,雲錚不適合我。皇奶奶,您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娶她。」
德懿太后驚異地揪著他。「我說隸兒,你該不會──有心上人了吧?」
神色一僵,他別開眼。「沒有。」
「那你有什麼理由拒婚?又憑什麼斬釘截鐵地說和雲錚絕對合不來?你要沒個好理由,咱家為何要跟著你胡鬧?」這等於是變相的逼供。
「這不是胡鬧,我……」挫敗地長長一歎。「好吧,我承認,我心裡是有個人,不管她如何讓我失望,我都沒辦法背著她娶別人,這樣成了嗎?」他幾近懊惱地低吼。
哇,沒想到這風流花心的隸兒,也有這麼至情至性的一面,真是欣慰呀!
「奶奶,您到底幫不幫我?」
德懿太后丟了記白眼過去。「你這小子真沒耐性。說吧,要咱家怎麼幫?」
「我已經找到代替我的絕佳人選了,這太子之位以及溫婉佳人,朱允塵會比我更適合擁有。」
「朱允塵?你是說──」
「對,就是那個二十年來備受冷落的皇長子。」
「可是,他娘做出這麼不名譽的事,也不曉得他──」
「奶奶!允塵是不是皇叔的親骨肉,明眼人一看便知,您再懷疑,對他就太不公平了。他並沒做錯什麼,不是嗎?可是這些年來,他卻受盡了屈辱,同樣是您的孫兒,您不覺得虧欠他大多?皇叔嘔氣,您難道也跟著是非不分嗎?」
德懿太后陷入沈思。
的確。允塵那孩子,她無意間曾見過一面,長得和允准很像,都俊得很,像極了皇上年輕時的樣子,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是骨血至親。
「所以說,皇奶奶,我們是不是該補償他所受的不平冤屈?皇叔那兒,您去說說好嗎?」
「這……」她似乎被說動了。
「奶奶!」他輕搖了她一下。
「好了、好了,別搖了,咱家答應你就是了。」
「謝謝奶奶。」他輕吁了口氣。
有皇奶奶承諾出面,他就放心了,皇叔一向敬重她,皇奶奶的話,他絕對不會不聽,這麼一來,事情便算是解決了。
事情進行得比想像中順利,放下了心中大石,卻沒有想像中的雀躍,愈來愈深濃的悲澀,悄悄將心淹沒。
那又怎樣呢?他娶不娶雲錚,已經沒有人會在乎了。
一切──早已不再重要。
◎ ◎ ◎
第十三次瞟向神情恍惚,宛如失了魂的香漓,奴兒再也看不下去,出言道:「去找他吧!」
「呃?」她幽幽回神。「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奴兒又歎了口氣。「既然這麼捨不得王爺,幹什麼要和人家嘔氣呢?」
她垂下頭,黯然道:「我沒和他嘔氣,是他先誤會我,又不聽我解釋……算了,反正說不說也沒差別,早晚都要分開,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你就自己躲起來傷心個半死?」
「不然我還能怎樣?他都打算娶別人了,我沒臉再纏著他不放。」
拜託!奴兒拍額呻吟。「口裡說得瀟灑,心裡頭卻放不下,有個鬼用?聽我的話,小姐,別管他要娶誰,去找他把話說清楚,就算要分開,也別背負莫須有的罪名,你為他受了這麼多委屈,到頭來還被誤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那不是太冤了嗎?最好把心裡的話全告訴他,讓他慚愧至死!」
「可是……他都說得那麼決裂了,我還去找他,那不是太……」
「宋香漓!到底是面子重要,還是你的男人重要?」向來個性最溫和的奴兒忍耐的程度已瀕臨頂點,開始用吼的了。
「我──」她一臉可憐相,吭都不敢吭一聲。
「還不快去!」
「呃……喔,好!」被吼得呆呆的小女子,一時忘了誰是小姐,誰是丫鬟,乖乖地聽命行事。
待宋香漓走遠,另一名男子跟著奴兒進入房內。
「我都不曉得我的女人口才這麼好呢!」
「你──」奴兒目瞪口呆。「你怎麼進來的?」
「翻牆嘍!」男子說得漫不經心。
「要命!你不怕被當成賊呀!」奴兒心驚地低嚷。
「有你關心,死都值得啦!」好輕狂的回答。
「你胡說什麼……」
◎ ◎ ◎
秋風落葉飄滿樓,秋心二字合成愁。
接下一片早落的黃葉,黯然情傷的心,就如這片隨風飄零的落葉。
朱玄隸自嘲地搖搖頭,想不到他學會了傷春悲秋。
從前,看允准為撲火的蛾震撼心憐,總嗤為無稽,笑他是位多情太子,如今他才明白,那種觸景傷情的心靈悸動,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原來,想著一個人,惦著一個人的滋味,是那麼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