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曉得愧疚了?不再覺得那是卑賤的工作了?"盯視她刻劃著懊悔的臉龐,孟靳淡然地問道。
面對他的嘲弄,瀲彤本能地武裝起自己,不壓在他面前示弱。"我還是覺得那是卑賤的工作。"
孟祈死瞪著她。都說了這麼多,她還是不開竅嗎?"你真是沒藥救了!"
若她當真如此冥頑不靈,好,他放棄,就當是他錯看她了!
轉身欲走之際,他丟下一句。「你不思做那些卑賤的工作,可是你想過沒有?有多少人為你做著你口中那些卑賤的工作?如果你不是正好有著位高權重的父母。兄長,誰又會當你是一回事?」
瀲彤盯著在他身後合上的門,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那記眼神……好冷漠。
說不出為什麼,她覺得好懊惱。
為什麼要逞一時口舌之快呢?她明明沒那個意思呵!
那一句"無藥可救"迴盪在心靈深處,令她情緒莫名地低落……
他是不是——對她很失望了?
突然之間,她竟寧可聽他怒氣沖沖地訓誡她的模樣,也不要他灰心挫敗的背身而去,從此對她不聞不問……
怪了,那個大壞蛋只會欺凌她,她幹麼要在乎他的感受?
回想著他的每一言、每一語,她在心底默默自問:過往的觀念,真的錯了嗎?
"大少爺——"
"恩?孟靳將目光由窗外某個定點收回,看向身後的管事。
他知道她是要向他報告瀲彤近日的情況,於是主動啟口。「她這陣子沒再耍驕矜的大小姐脾氣了吧?
周嫂旋即回應。"是收斂多了。"
一開始,對於分派給她的工作,她還滿腹不情願,尤其在遭到挫折時,更是脾氣恁大。到底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這也難怪。
一直到最近,也許是多吃了些苦,磨去了銳芒,她溫馴多了。
孟靳點了下頭。"也好。若不讓她吃點苦,她又怎會知道別人的辛酸,永遠也學不會體恤他人。"
"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大少爺。"
不知不覺,他目光又投向窗外那道纖影。
瀲彤正提著水桶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這工作對她而言,似乎吃重了些。
正凝思著,她像是踩到碎石子還是什麼的,身子往前仆跌,一大桶的水淋了她一身。
孟靳無意識地蹙了下眉。
本以為她會大發脾氣,豈料,她僅是抿了下唇,深吸了口氣,再度站起身,提起水桶往回走。
這丫頭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堅強。
孟靳唇畔勾起一抹淡笑。
他當然不會以為她屈服了,事實上,由她寧可餓死也不低頭的行徑看來,那高傲的丫頭從不曉得什麼叫屈服。
他想,她會讓步,是為贖罪吧!
也或者,是他那番話起了作用。
她總算還有得救。
"少爺——"
"在許可的範圍內,多少關照她一下。"
「什麼?"周嫂一時錯愕,以為她聽錯了。
"我相信你聽得很清楚。還有,這工作對她來說太吃力了,換個她能應付的。"
不會吧?原本……不是要折磨她的嗎?怎麼……
「那小嬋的事……"
"照我的話去做!
觸及他的神情,周嫂悶悶地閉上嘴,心知少爺決定的事,從來都沒有轉圜的餘地。
唉,她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她的大少爺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瀲彤已累得渾身虛軟,然而她所做的,卻不是回房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而是悄悄來到小嬋房中。
雖然她在這兒的身份是"階下囚",但孟靳並沒用任何具體的舉動來禁止她的行為,在這裡她仍能保有少許的自由。
有時她都很懷疑,他難道不怕她乘機逃跑?
是他自信她絕逃不出他的掌控,還是他根本就看穿了她的矛盾,想走又走不開?;
是的,她很矛盾。
一開始,她無時無刻想逃離,可是後來,她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走,偏偏又無法一走了之。
是為了小嬋吧?她對小婢有一分虧欠,沒看到她好起來,她就算走了,也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除此之外……
腦海不期然浮起一張俊偉不凡的面容。
那時,她想的是,如果走了,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怪了,她居然會捨不得他?
一向性子剛烈、愛恨分明的她,不曾對他有過任何想報復的念頭就己經很怪異了,更別提那股突來的難捨情緒……
她真的是瘋得很徹底,是不?
「你那個大師兄真的好奇怪……「近似自言般的音浪,不自覺逸出朱瀲彤唇畔。
"那傢伙只會凶我,我才巴不得他死到天邊去,我好眼不見為淨。"她再補上這一句,像是要說服自己,讓那股怪異的情結合理化。
"這些日子以來,她多多少少也瞭解一些事。孟靳雖冠上老館主的姓,但並非孟家的親生子,他是棄嬰,不知來自何處,才會讓老館主收為義子。
這事兒早已是眾所皆知。
也因此,他與老館主惟一的掌上明珠孟瑛,打小便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孟瑛有多癡心地愛慕著她的大師兄。所有人對他們這一對金童玉女,可都是樂觀其成。
也難怪孟瑛會不避嫌地成日纏著孟靳跟前跟後,那昭然若揭的款款情意,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不知怎地,想到這兒,她心買竟覺悶悶的好不舒服。
哼,誰管他們是這麼郎情妹意,最好讓孟讀纏死他,好讓他沒時間管到她這兒來,她最討厭他在她耳邊講一長串煩人的大道理了。
可是想歸想……為什麼心還是好酸?
「小嬋,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你聽到了嗎?"她委屈地低語,除了一室衿寂!外,無人應她。
再待下去,她一定會變得更奇怪。
在這裡沒有人疼她,也沒有人理她,每個人都只各會欺負她。
打小到大,她都是眾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從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她真的不知道,被人輕視的滋味會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