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有原因,我說,是因為在你身上我看到另一個我,我欣賞你,交定了你這個朋友!」石昊宇不慍不火地接了下去。
誰知,老愛窩裡反的石昊宸又臨陣倒戈,不正不經地湊近他親愛的大哥:「原來你有自戀傾向啊!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不知道。」
「狗嘴!」石昊宇不客氣地一腳踹去。
石昊宸反應迅速地跳開,繞到另一側的康子翔身邊,不屈不饒地繼續遊說:「喂,我老哥可是很少誇人的,你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吧?」
「我……』
康子翔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陣暈眩襲來,踉蹌了幾步,黑暗早一步找上了他,虛浮的意識只記得不知由何處伸來的臂彎,然後——就什麼也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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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他發覺自己置身於柔軟的床鋪,昏迷前的兩張臉孔是最先接觸到的影像。
「你們……」一開口,他才發覺喉嚨異常乾澀。
「來,先喝杯水。」石昊宸難得體貼地倒了杯水給他。
「你發燒了,三十九度半。」
難怪他渾身滾燙,像著了火一般。
「你暫時先住下好了,」在他張口欲言前,石昊宇抬手阻止,「別急著拒絕,盲目地逞強無法保住你的傲氣,反而淪為愚者的行徑。」
康子翔訥訥無言,好一會兒,他輕吐出一句:「為什麼?」他們甚至不清楚他的來歷,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言,他們做的是不是太多了?
石昊宇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淡道:「我說過,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朋友?他?一個印象僅止於一面之緣的人?
看穿了他的想法,石昊宇露出罕見的笑:「有些事,無關時間長短,僅僅一眼,我便看出你那道與我相同的不安定靈魂,我們體內流的,是同樣激盪洶湧、無法甘於平淡的澎湃熱血,更因為,我們同樣有著難容於世人的孤傲。」
康子翔訝然以視。
怎會?他懂他?正如懂自己?十二年來,他頭一回找到能認同他的人,情緒是難言的激動,一個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人,居然比他叫了十二年的父親更知他、懂他,難怪古人會說,士為知己者死!
「嘿,老兄,你看來很感動!」不甘寂寞的石昊宸又跳出來逗人了。
「閉上你的嘴,如果你閒著沒事做,回房拿幾件衣服給他換上。」
「我就知道,就會奴役差遣我。」石昊宸咕噥著,乖乖領命而去。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嗎?」
「雷!」他毫不猶豫地回道,「我姓雷,雷子翔。」
康,這個不屬於他的姓,他冠了十二年,如今,他掙脫了一切,今後,他要活出自己,活出全新的雷子翔。
並不是說康秉誠排斥他、厭惡他,在康家,他從不曾受到虐待,表面上看來,他與康子謙於康家的地位是平等的,但在康秉誠心中卻不然,他惟一認定的兒子只有康子謙,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雖然如此,他也從不曾因此而受到欺凌什麼的,從小到大,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就算已氣掉半條命,康秉誠仍秉持著與子謙相同的對待,不曾破例打過他。與其如此,他寧可父親痛痛快快打他一頓,至少,他願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管教,儘管不認為是自己該扛的過錯,他也會甘之如飴。只不過,康秉誠沒有,他始終給了他一種感覺:別人的兒子,沒有他動手教訓的餘地!疏離得從不曾讓他感受到一丁點的父子親情。
正因為如此,他的傲氣不容許他故作無知地享有不屬於他的東西,康家的一切,從來就不是他的,他無法讓自己光明正大地繼續享有這一切,突然湧上心頭的施捨感觸令他難受,這才是他執意掙脫一切,決然離去的主因,與父親的衝突,以及父親的誤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離家更不是意氣用事下的衝動。
雷,是他母親的姓氏,雷子翔這個名字,使他坦然。
「雷子翔是嗎?我姓石,石昊宇。」
「別忘了我,石昊宸。」不曉得由哪兒冒出來的石昊宸加上這一句,一屁股跳上床,大咧咧地搭上他肩頭,
「初步判斷,我們年齡比較相近,至於那個老頭子,我們就不管他了。」
老頭子?石昊宇看來不過才大他們兩三歲罷了。
因為力道過猛,康——哦,不,雷子翔悶哼一聲。
「怎麼,壓痛你的傷口了?真脆弱。」說歸說,石昊宸還是放開他,「你得感謝我們兄弟闖遍天下的豐功偉績,掛綵掛多了自然就久病成良醫了,你這一身傷都是我處理的耶,怎麼樣,成果不賴吧?」
石昊宇受不了地皺皺眉,這人怎麼這麼聒噪?沒投胎成女人還真是可惜了。一晚下來,實在聽煩了,石吳宇對準他的屁股,一腳將他給踹了出去,在哀嚎聲響起時說道:「換上乾淨的衣服早點休息吧,我把『噪音』帶走了,還你清淨。」
「喂,老大,你,這就不對了,什麼噪音……我哪有很吵,你少破壞我清譽……」看過「現行犯」為自己辯解嗎?睜眼說瞎話的「噪音」漸行漸遠,雷子翔會心一笑,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心境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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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一身青青紫紫的傷疼得難受吧,輾轉反側了許久,雷子翔始終難以人眠,黑暗中,他睜開了眼。
思緒不斷翻轉,想著這短短一天的際遇,想著這兩個臭味相投、相契相知、豪氣直爽的——朋友!
他再也不懷疑地肯定,這會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
陷入沉思之際,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他下意識閉上限,凝神留意周圍的情勢。
門,被悄悄推了開來,一道身影摸黑小心地移近床邊,他依舊閉著眼,以不變應萬變。
一分鐘、二分鐘……五分鐘過去了,來人仍是沒有任何動靜,克制不住那份好奇,他睜開了眼,那一刻,他頗感意外,眼前——居然是一名嬌小可人且直勾勾望著他瞧的小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