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當心這些話被小余聽到。」小余是小朱的男朋友,也是店裡的服務生,不過今天請假。
「放心啦!」小朱揮揮手,不以為懼,「就算知道也沒關係。」
「為什麼?」我問。
「因為他知道我愛他嘛!」小朱毫不矯飾地說:「他知道我只在乎他一個,不會因為這些話生氣的啦!更何況像那種帥哥只能用來養養眼,要真想拿來當男朋友或老公,可得自己有本事去綁住他的心才行;而且就算綁住他的心也不見得安穩,因為就算他不去沾女人,也有女人自動送上門——找這種男朋友簡直是活受罪!交往的同時還得擔心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多麻煩啊!」
這是我頭一次聽她說起正經話,不免有點訝異。
「你呢?」她突然轉了話題,「你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
「想不想找男朋友?」
「不想。」
「真的不想?」
「我沒必要說謊。」
「真酷。」她吹了聲口哨,像是輕蔑又像佩服。
「是嗎?」我聳聳肩,繼續做我該做的工作。
在忙碌的工作中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一晃眼,店晨裡的古董鐘已敲完十二響,我的下班時間到了。
打了卡之後我走進員工休息室拿起背包,打算快點回家休息。
「小寒,」老闆娘叫住我。「帶點蛋糕回去當宵夜吃,今天的蛋糕很好吃喔!」
老闆和老闆娘是我見過最恩愛的夫妻,對我們這些員工就像對待自己親生兒女一樣,只可惜老闆娘的身子屠弱不適合懷孕;不過他們並不因此而感到沮喪,反倒更恩愛,與熱戀中的情侶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教人羨慕。
他們對我的照顧——親切得教我幾欲落淚!但我還是無法因此而改變自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不用了,謝謝!我先走了。」再一次,我拒絕老闆娘的好意。
老闆娘低頭不吭聲,好像對我的拒絕感到失望,好一會才又抬起頭:「那……回去時小心一點。」
「我會的。」我笑了笑,感謝老闆娘的關心,然後徒步離開店裡。
雨水自暗黑的天幕落下,帶著一絲絲冬天冷冷的寒意,幸好雨勢不大,再加上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還不至於會落到當落湯雞的下場。
霓虹燈已不像剛人夜時那麼繽紛閃爍。十二點的西門町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又恢復原形,撤走了擁擠的人潮及繁華的嘈雜;換回無人的寂寥及滿地的髒亂,這樣的髒亂是有人來過的證明。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住處的巷口,今天比以往快了十分鐘。
等等!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打架。
砰——
槍聲——我收住腳步,朝巷子裡探看,前方不停扭動的眾多人影顯示我的猜測無誤。
出手真狠!尤其是那個被重重包圍的男人!那種要致人於死地的打法,對方八成欠他很多錢。看樣子這些人十之八九是黑道人物,不是我這種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再說我並不想管別人的閒事。
但是不管也不行,他們堵在那,我根本沒辦法回家!
為什麼偏偏選在這打架?我抱怨地想著。
要等他們打完,然後我再踏著滿地的血跡回家嗎?
才不要哩!那麼——
只好插手了。
從口袋裡拿出哨子,這是老闆娘給我,叫我遇上危險時用它來嚇跑歹徒的。
我實在不怎麼相信現在的壞人會被一個小小的哨子嚇跑,但目前只有姑且一試。
「嗶、嗶嗶、嗶——」尖銳的哨聲闖進那群扭動不停的人影中,然後裡面有人喊了一聲:「快走!」接著一群黑壓壓的影子消失了,只留下三、四個人,似乎沒有被哨聲嚇到。
老天!我差點笑了出來。
如果跑的那些人是黑道分子,那我是不是該為台灣的黑社會感到憂心?居然還有人跑到一半跌到的,多可愛的黑道分子啊!
現在我只要等剩下的那幾個人離開就行了。沒架可打,他們也該走了吧?總不會在這欣賞風景,不是嗎?
但我錯了,他們之中有個挺聰明的人。
「出來!」這聲音很凶,大概是他們的老大。
被發現了。
我緩緩走到說話的那個人面前,巷子裡陰暗的光線讓我看不清這人的長相,但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想必他一定長得不樂觀。
那男子頓了一會兒,好像在觀察我似的,最後才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擋到我的路。」
他其中一名手下站了出來:「不准對老大無禮!」
「閉嘴!」他對手下命令道,又回頭看我。
「勸你閒事少管,免得惹禍上身。」
「我沒那麼閒。」我不客氣地回道,不理他會有何反應,便逕自朝巷子裡走進去;但背部莫名的灼熱告訴我——那個人正盯著我。
直到我彎進另一條巷子,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才消失無蹤。
黑道分子果然是惹不得!
儘管曾遇到幫派廝殺,甚至對上黑道人物——這些事是我遇過最特別的事,但也不至於影響我的日常作息我依然是早上趕六點到便利商店接早班,下午兩點到咖啡廳工作,一切仍是這樣的規律及繁忙。
「你遲到了。」休假結婚的小余看我走進吧檯後興高采烈地說著。
「我遲到,你開心什麼?」
「以後老闆再也不能說『學學小寒,人家上班兩年來從來沒遲到早退過……』我當然開心啊!」
我愣住了。但仔細一想,我的確是第一次遲到。
只是——他有必要高興成那個樣子嗎?
「為什麼遲到?」他關心地問道。
「便利商店那邊來接班的人遲到了。」我答,這時小朱正好也走了過來,一臉高興得像中了統一發票頭獎的樣子。
「來了,來了!」小朱興奮的低叫。
「什麼來了?劉德華嗎?」小余調侃她。
「哼!」小朱朝他吐舌做鬼臉,「不干你的事。」然後伸手拉扯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