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是輕撫、是耳語、是啄吻、是許許多多數不清也數不盡的溫情……
串串的記憶再度襲來,是甜蜜,是痛苦——擊得我無力跪坐在泥地上。
我終於也淪落到金妮和王美伶的下場了……
但,我仍保有這顆心,維持住我的尊嚴,儘管這心已佈滿雷浩的存在……
彎身捧起一把櫻花瓣細看。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過——櫻花的花瓣如果是紅色,表示樹底下埋了屍體,櫻樹便是靠吸收屍體的血來染紅原本白色的花瓣,花瓣顏色愈是紅艷就表示埋在樹下的屍體愈多。
很詭異的說法,但自有其淒涼的美感;也許我會終老在這裡,到時可以請他們將我埋進其中一棵櫻樹下成為養料,做最後一份貢獻。
將手中的花瓣向空中一拋,風正好吹過,有些花瓣直襲上我的臉,我的身體。
我閉上眼享受微風和著落櫻的吹拂。
瞬霎間。
風停了
櫻花瓣不再落下
一股強烈的存在感凝結在四周的空氣中。
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背脊發寒——起因於感受到後面一道犀利的視線。
不用回頭!不需猜想!
能在瞬間攫住我所有知覺的人只有一個。
無法得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站起來,一旋身,入眼的便是這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我以為看見在櫻花林間遊玩的精靈,怎麼?不想做美人魚了是嗎?」
他在說什麼?我怎麼聽得茫茫然的?
不!別走過來!站在那裡就好!
"半年沒見,你的舌頭也不見了?」
這聲音……
十分的像他!
我慌了。
為什麼總是在我還心慌意亂的時候出現?
我該怎麼辦?
承認自己輸了,敗在他手上?
不!我不要!我不要連最後一份尊嚴也沒了!所以——跑!一定要跑!
"別跑!"
顧不得身後雷浩怎麼吼叫,我拔腿就跑。不知道自己朝哪個方向跑,只知道現在一定要避開他,不能在這時候見他!
但,我跑不掉啊——
沒跑多遠就被他從後頭扯住,後座力使身子劃了個半圓撞進他懷裡,熟捻的氣息伴隨痛苦的掙扎而來——該哭該笑,我已理不出頭緒。
"為什麼要跑?"
"你不是不要我了?"我移轉話題但徒勞無功。
"為什麼要跑?"他再問,十成十已看出我內心的情緒波動。
"我不知道……"天曉得我為什麼在此時發了瘋似地跑?"不該見你的,現在不行……"我語無化次地低喃。"為什麼你要出現?為什麼要來……"
下一秒鐘,他已準確地吻住我的唇。
是懷念、是甜蜜、是更進一步的沉淪——
逃不開了,……我哀泣地想著,淚水偷偷自眼角滑出。
他移開唇,雙手托住我的臉,大拇指輕滑過我的眼拭去淚水。
"才半年,我的吻就讓你生厭了是嗎?」
"不……"我甩頭,不料甩出更多的眼淚。"不該是這樣的……"
"看樣子,我來的正是時候。"他一定是看出什麼了,否則不會說這種話。
"你不是不要我了?為什麼還來?」
他吻了下我的眼,吮去我的淚。"我有說過不要你嗎?」
"你把我丟在日本不是嗎?」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轉移我的注意力。說!為什麼看到我就跑?」
"我……嚇到了。"我心虛地回答。
"是這樣嗎?」他瞇起眼逼視我,像是要把我看透一樣。
另一個新的逼迫方式!
"別這樣……"在這種注視下我只覺得自己無所遁形。"那——這樣呢?」他低頭吻住我,以幾近疼借的方式輕輕地吻著,"有想過我嗎?"該怎麼回答?我茫然地看著他。
想過?!何止是想過!從知道他離開的那一刻起就想他而且想了半年!
但,能說嗎?
不!不能!
"我不知道。"
"不准再用這句話敷衍我。"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愛命令人。
忽然,他放柔了表情凝視我。
"放你飄遊了大半年,我該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了。"
冷不防的,他將我打橫抱起,我下意識地伸手環上他脖子任他抱往屋子的方向,但還沒弄懂他的話。
"不懂嗎?」見我搖頭,他貼近我耳畔柔聲說:"你的一切,是我出現的目的。"
我明白了,但已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熟悉的呼吸聲、熟悉的懷抱、熟悉的一切一切……教我的心情激動得無法平復。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忍不住探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我從來不曾仔細看過他的臉,不曾思考過這張臉的主人在我心中佔了多大的位置,因為我怕——怕思考到最後會得到一個讓自己萬劫不復的答案。
但半年的空白卻輕而易舉地逼出我的記憶,強迫我去思考;表面上他是厭了我,拋下我離去,但事實上是利用時間來逼迫我向自己的情感妥協。
試問:人如何爭得過時間?
以退為進——原以為雷浩是不會懂這一招的;但他用了,而且效果極大。
我……終於還是愛上他了……
多可悲啊!
"想什麼?」
他的聲音拉回我的神智,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手還停留在他臉上。
心一慌,急著要收回卻被他抓個正著。"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我遲疑著。該說?不該說?
"恩?"他偎近我,額頭抵著我,銳眸緊鎖住我的焦距。
被他瞧得心慌意亂,但我仍強自鎮定。
"為什麼把我丟在日本?」
像是看出我發問的真正用意,他不再像以前非逼到我說不可,反而緩下腳步,好心提供我答案——
"在我處理事情的時候,我不希望有後顧之憂,而且你需要時間思考。"他目光犀利地看著我,"半年的時間夠你想通事情了是不?」
"是的。"我承認,這是無可避免的結局。
"告訴我。"他命令。
我沒有依他的話做,只是看著他俊逸充滿陽剛味的臉孔,訥訥地開口:"我以為你不會再出現的。我以為可以把這件事埋藏在心裡直到老死,我以為儘管自己輸了還是保有一份尊嚴,但……你又出現了,推翻我所有的以為……我不明白啊!為什麼我會想你,甚至還……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