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初次見面的盛夏,邵星凡瞇起眸子似笑非笑。
「從一見面就忍不住注意到你,只不過是個小學生嘛,何必拉長一張臉過日子,明 明就是應該天天唱兒歌和同學白癡地戴著校帽手牽手回家的年齡,卻抱著厚重的課外書 猛看,那麼努力用功的樣子彷彿在嘲笑我一樣,看了就討厭。」
「我也很注意你。」封俊麒雙手環胸坐在床榻旁的椅子。
「穿著連身洋裝,戴了頂可笑的草帽還自以為是紅髮安妮,可明明是個聒噪愛鬧、 任性驕蠻、自私自利的惡女,偏偏要背著一隻老實貓裝乖,披著巨大的?裝把自己裝成 一個凡事進退得宜的淑女;骨子裡明明就是只黑羊,又妄想披上聖母瑪麗亞的光環,表 裡不一的瞞騙大家卻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是我媽要我穿的,不是我自願的。」
「你大可以拒絕,卻寧可裝乖應聲穿上,被笑也是應該的。」
「你又怎樣,小小年紀就訂下什麼人生計劃表,連個童年都不肯好好過,老是一個 人死氣沉沉地看書,那種表情好像身邊的人都是礙眼的蟑螂似的,真是奇怪,那樣奄奄 一息的過日子對你有什麼好處?現在可好,完完全全是一個糟老頭的樣子。」
「你又很好嗎?用一張裝出的和善笑臉面對身邊的人,讓他們以為你邵星凡才貌兼 具,虛?地裝出體貼的好女孩模樣,周圍老是有一堆像黏在捕蠅紙上的朋友,卻不肯用 真心去交朋友,滿足於他們對你?裝成功的形象所作的恭維,簡直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 世儈女。」
邵星凡聽得怔愣住,久久才發出吃吃的笑聲。
「呵呵……」
封俊麒先是一愣,而後也隨著笑出聲。
「笑什麼?」
「好奇怪哦,這樣的我們卻上床了。」
「邵星凡!」這種話是女孩子該說的嗎?
「在你面前我不用戴上乖乖女的面具不是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在你面前,我很 自由。」因為被看透了,所以用不著花力氣裝模作樣,其實跟他相處是最不用花心思, 也最自然的。
封俊麒聞言,只是伸長手揉亂她發頂。「肚子真的不餓嗎?」
「嗯。我想先睡覺。」
「那──」再次幫她拉高被子,看她皺鼻磨蹭幾下才閉上眼的嬌憨模樣,柔情的笑 不自覺地爬上他的臉。「晚安。」
「封俊麒。」邵星凡突然叫住他,點點自己的額頭。
「幹嘛?」
真是呆子。「晚安吻。」
「咦?」
「不要就算了。」拉拉被子閉上眼,算她自討沒趣好了。
隨即,額頭上突然多了個暖暖的碰觸,讓閉著眼的邵星凡勾起唇角,漾出淡淡的笑 容。
「晚安。」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來颱風夜意外的安全感。
啊,進入夢鄉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明天早餐要吃咖哩飯。」
早餐吃咖哩飯?聽見命令的封俊麒回頭瞪著閉眼的她。這傢伙還是沒變,就愛刁難 他!
過了會兒,他低啞的笑聲隱含對她沒轍的妥協。
「遵命,女王陛下。」
關門前,他看見床上人兒加深的笑意。
颱風夜──真的改變了些什麼,卻也有些什麼並沒有被改變。
???颱風過境不久後的某天:「你的意思是……」正在廚房準備中餐的封俊麒聽 完邵星凡的話後,翻炒的動作僵了僵,關火、關掉抽油煙機,隔絕一切可能的嘈雜。
「我想過了,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對你我都好。」想了幾天,不知道他們的關 系到底算什麼,想破頭就是想不出有比回到原點更好的方法。
對他們都好?把過去這幾天一起出門、四處遊玩的相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這叫 對他們都好?
「是對你好還是對我好?」
「我說的是對你我都好。」
「有什麼好的,你倒是說來聽聽。」他問,雙手環胸等她舉例給他聽。
「那天只是個意外,你沒有女朋友,我剛丟了男朋友,再加上颱風夜又停電,就像 小說描述的情景一樣,我們只是應景而已。」
應景?她把那夜的事說成是應景?黑眸瞇起厲光,只可惜正偏著頭沉思該要怎麼表 達才能說服他的邵星凡無暇顧及。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們又不懂事才會擦槍走火,都九○年代了,我們沒有必要 因為這點小事就把彼此的關係弄僵,不是嗎?我們還是當鄰居比較自在,難道你不這麼 覺得?」幾天下來,他們雖然相處愉快,但有時候卻會卡在曖昧的舉動中弄得彼此尷尬 ,很不自在。
尤其是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柔得像是深情凝視的時候,她就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跟他在一起毋需費心思,一切坦然自得!但有時候對上他那種眼神真的就覺得很怪 。
「所以呢?」他走到她面前只剩一步的距離,低頭看著身高只到他胸前的人,等著 她的下文。
「所以回到原點,你毋需背負任何責任,我也不會要求你什麼。你安心我自在,大 家像以前一樣,你當我是姐姐,我也當你是鄰家小弟,哈哈哈!很快樂不是嗎?」
「那是你單方面的想法。」
「咦?」笑聲被他的話嚇停,杏眼倏地睜大。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自私的傢伙,到頭來還是只顧自己自在就好,也不管他怎 麼想。
以前都由得她去,但這次得照他的意思來。「我不打算回到原點。」
「喂!」邵星凡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胸口。「發生這種事我不找你算帳、要你負責就 不錯了,難不成你還想要遮羞費?」
食指勾起她下顎,要她一個字一個字聽清楚也看明白:「我不要遮羞費,我要負責 ,你大可以來找我算帳。」
杏眼愕然回瞪,紅唇微?成O字型。
傻了傻,她倏然推開他,自己也退了好幾步。「你別鬧了!你幾歲我幾歲,搞不清 楚狀況,我三歲在地上跑的時候,你連個受精卵都還不是。」